第二天一早,顾乘景便去了相熟的人事干事老周的办公室。
寒暄几句后,他状似无意地提起:“老周,最近各厂子里,有没有什么招工的名额?特别是轻松点的岗位。”
老周推了推眼镜,想了想:“招工啊,正式的都紧俏,哦对了,纺织厂那边近期好像有一批临时工的名额下来,不过也得等统一分配。”
顾乘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身体微微前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开口:“老周,要是有名额下来,麻烦你帮我推荐推荐,留个心。”
老周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他:“乘景,你家里?我记得没人需要这种临时工的工作啊?”
顾家的情况他是知道一些的,那哪里有需要临时工的,不都是正式员工了嘛。
顾乘景面色不变,语气平常:“不是家里人,是前些天来部队里送饭的那个亲戚,她想要份工作。”
“哦——!”
老周恍然大悟,脸上立刻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
“就是那个林清妍同志是吧?哎呦!我可听说了,那闺女长得特别俊!可惜上次我没在,没见着真人。”
“对了,我听说她还没有对象呢,是不是真的?要不我给介绍介绍。”
老周自顾自问着,没发现顾乘景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我不清楚。”
顾乘景简要扼要道,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
老周以为是顾乘景不想提结婚这个话题,会让他想起顾首长的催婚,便立刻见好就收,拍着胸脯保证:
“行!你放心!既然是你顾副团开口,又是你家亲戚,等纺织厂名额下来,我肯定优先给这位林清妍同志留意着,尽量争取!”
“那谢了。”顾乘景满意离开。
……
这边,林清妍起床后,想着昨天在市里跟黄柔相遇,而且说了几次要找她玩,不能再言而无信了,便收拾了一下,去了隔壁的黄家小楼。
她到了地方,先瞅了一眼,前面的菜园子。
嗯,跟上次黄柔指的菜园子一样,应该没走错。
林清妍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来了。”
开门的是一个面容略显刻薄的中年女人,手上还拿着毛线和针。
她看到门口站着的林清妍,先是愣了一下,认出了她是隔壁顾家来的那个漂亮亲戚,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你是隔壁顾首长家的亲戚,林清妍同志是吧?”
她上下打量了林清妍一眼,“你过来是?”
这应该是黄柔提到的婶子吧?记得黄柔提起来的时候,好像语气不错,应当是个好人。
林清妍露出一个礼貌又灿烂的笑容,声音清脆:“婶子你好,我找黄柔姐,她在吗?”
听到黄柔两个字,中年女人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嘴角往下撇了撇,语气也淡了许多,带着点若有似无的轻慢。
“找黄柔啊……”
她拖长了调子,眼神在林清妍身上又扫了一圈,意有所指地说,“也对,你们都是从乡下来的,是有共同语言。”
听到中年女人那句带着明显地域歧视和轻蔑的,你们都是从乡下来的,是有共同语言,林清妍脸上那礼貌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也冷了下来。
她没有动怒,而是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清亮地看着对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质问。
“婶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觉得我们乡下人低人一等,不配跟城里人交朋友?”
“乡下来的怎么了?伟大领袖都教导我们,劳动人民最光荣,工农阶级是国家的基石。”
“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思想觉悟有问题!”
林清妍这番话,一句比一句重,直接上升到了阶级立场和思想道德高度,像是一顶顶大帽子,精准地扣了下来。
那中年女人显然没料到林清妍看着娇娇俏俏,嘴皮子却这么厉害,反应如此迅捷犀利!
她原本只是想拿捏一下这个借住在别人家的乡下丫头,显摆一下自己城里人的优越感,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接招,反而把她架在了道德和理论的火堆上烤。
顿时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着嘴“你……你……”了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太阳穴突突直跳,气得头痛。
黄柔听到外面的动静,从里屋快步走了出来。
她没听到中年女人说什么,但听到了林清妍的反驳声。
看到王婶气得这副模样,飞快地朝林清妍暗暗竖了个大拇指,随即脸上堆起担忧的表情,上前扶住那中年女人的胳膊,语气关切:
“婶婶,你没事吧?是不是头风又犯了?快别站在这儿了,进屋歇歇吧。”
王婶听到黄柔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然用力甩开黄柔的手,外强中干地狠狠瞪了黄柔一眼,咬牙切齿地低声道:“用不着你假好心!”
说完,也不敢再看林清妍,像是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更吓人的话,臊红着一张脸,脚步有些狼狈地转身匆匆回了屋里。
王婶离开后,黄柔赶紧拉着林清妍快步走出黄家小院,直到拐过墙角,确保屋里的人看不见了,两人才停下脚步。
对视一眼,回想起刚才那中年女人吃瘪憋屈又狼狈的模样,都忍不住“噗嗤”一声,同时大笑起来。
黄柔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用力拍了拍林清妍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赞叹和佩服:“清妍妹子,我可真佩服你!没想到你看起来斯斯文文、娇娇俏俏的,实际上是个这么厉害的小辣椒!嘴巴真厉害啊,比我在的街道办主任的口才也差不了多少!”
她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解气的神色:“那是我婶子的妯娌,不是我亲婶子,平时就爱摆城里人的架子,最看不惯我,总爱拿话刺我。”
“我以前没少在她手上吃瘪,想怼回去又总是慢半拍,没成想,她今天在你这儿碰了个硬钉子,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林清妍倒没想到这茬,还以为是黄柔的亲婶子,内心还有点小失望。
原来不是亲婶子啊,那就说的通了。
“下次你要怼她,找我,我教你怎么怼回去。”
“那感情好。”
黄柔感叹完,心情大好,拉着林清妍的手问:“对了,你今天来找我,是打算好去哪儿玩吗?”
林清妍摇了摇头,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具体去哪儿,就是想着来找你玩,但首都这么大,我来的时间短,也不清楚哪里好玩。”
黄柔一听,遗憾地摊摊手:“我也是,虽然我比你早来些日子,但平时除了去街道办帮忙,也没怎么好好逛过。”
这在林清妍意料之中,她美眸一转,提议道。
“反正今天天气好,咱们就当散步锻炼身体吧!随便走走,走到哪儿算哪儿,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有趣的地方呢!”
“好啊!”黄柔欣然同意。
其实不管去哪,她今天都十分开心了,有朋友找她玩,朋友还帮她怼了王婶那个阴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