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顾家小楼前稳稳停下。
林清妍脸颊还残留着未散的红晕,她低着头,匆匆说了句“我回去了”,便伸手去拉车门。
“等等。”顾乘景低沉的声音响起。
林清妍动作一顿,下意识黛眉蹙起。
却见顾乘景只是探过身,帮她解开了另一侧的安全带扣子,动作自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身前的衣物。
“好了,慢点走。”顾乘景语气如常,但看向她的眼神格外的深邃。
撩死人了,怎么感觉顾乘景越来越会了。
“嗯。”
林清妍声如蚊蚋,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
刚站稳,就听到李嫂热情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清妍回来啦?乘景也回来了?”
林清妍心里一紧,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连忙应了一声,脚步不停就想往屋里钻。
李嫂却已经笑着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晾衣架,很自然地跟刚从驾驶座下来的顾乘景搭话。
“乘景,今天这龙虾味道咋样?黄师傅紧赶慢赶做出来的,还怕耽误了你们吃饭。”
顾乘景身姿挺拔地站在车边,目光先是飞快地扫过林清妍略显仓促的背影,见她耳根泛红,脚步加快,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随即,他转向李嫂,脸上恢复了惯常的沉稳,语气平和地回答道:“味道很好,李嫂。”
“虾很新鲜,黄师傅手艺也好。”
李嫂听了,脸上笑开了花:“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喜欢吃,下次再让他做。”
“嗯,辛苦了。”顾乘景点了点头,目光又不自觉地追随了一下那个已经闪进楼门的纤细身影,这才对李嫂道,“我先回部队了。”
“哎,好,你忙你的。”李嫂乐呵呵地应着,完全没察觉到任何异常,只觉得今天乘景好像比平时好说话一点。
顾乘景转身上了吉普车,发动引擎,驶离了小院。
……
部队食堂里,顾铭正心不在焉地扒拉着饭盒里的饭菜,脑子里思考到底怎么还能让林清妍重新开始接触他。
还没想到办法,一个穿着训练服、脸上还带着汗渍的小兵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压低声音,一脸八卦地问:“顾铭,跟你打听个事儿呗?今天中午来找顾副团的那个漂亮女同志,到底啥情况啊?真是顾副团的对象?还是就跟之前传的那样,是你们家来的亲戚?”
顾铭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眼里闪过一丝茫然,眉头皱起。
“什么女同志?”
“哎哟,就是那个,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脸小小的,白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长得那叫一个俊!比文工团那个温雅还好看!”
小兵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语气里满是惊叹,“她中午不是来给顾副团送饭了吗?好多人都看见了。”
顾铭的脸色瞬间变了。
清妍?她来部队了?
她来了部队,竟然不是来找他?甚至连面都没露一下?反而去给小叔送了饭?
难怪他今天的午饭是王传德送来的,当时还问了下,结果王传德什么都没说。
顾铭“啪”地一下放下筷子,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根本没心思回答小兵的问题,也顾不上周围投来的诧异目光,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冲出食堂,先在营区里林清妍可能去的地方快速寻找了一圈,训练场、小花园、甚至女兵宿舍附近都张望了,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不在这里,那她还能去哪儿?难道一直跟小叔在一起?
这个念头一出,让顾铭心里更加烦躁。
他用力揉着头发,站在营区主干道旁。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吉普车引擎声由远及近。
顾铭猛地抬头,果然看到顾乘景那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正驶入营区,朝着停车场开来。
车子刚停稳,驾驶座的车门推开,顾乘景长腿一迈,利落地下了车。
顾铭几乎是立刻冲了过去,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和一丝质问的语气,劈头就问:“小叔!清妍呢?”
奔跑和情绪激动让顾铭的声音有些急促。
顾乘景关上车门,转过身,面对着急切冲过来的顾铭,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清妍回家了。”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着侄子,又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宣告,“我开车送她回去的。”
这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像两盆冷水泼在了顾铭焦灼的心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顾乘景,声音猛地拔高,:“小叔!清妍来了,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现在后悔了!我想让她重新跟我在一起!”
顾乘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结了一层寒冰,锐利地射向顾铭,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否定:“小铭,你配不上她。”
这直白而残酷的评价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顾铭心上。
他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激动地反驳:“我配不上?那我问你,谁配得上?!难道你……”
这话说到一半,顾铭猛地顿住,一个极其荒谬的可能性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难道,小叔也喜欢上清妍了?
这个念头让顾铭浑身一僵,血液仿佛都凉了半截。
但紧接着,他又像是要甩掉这个可怕的想法一样,猛烈地摇了摇头。
不,不可能。
小叔的控制欲和占有欲那么强,从小到大,只要是他看上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并且会立刻、明确地宣示主权,不容任何人觊觎。
可他现在并没有明确表示他和清妍在一起了。
对,他没有!
所以,清妍和他并没有在一起!小叔只是顺手照顾一下!
顾乘景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着顾铭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
从激动质问,到惊疑不定,再到自我否定后的强行镇定。
他低下头,与顾铭的眼睛对视。
他看着顾铭的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似乎那个呼之欲出的问题就卡在喉咙里,挣扎着想要问出来,却又缺乏最后的勇气。
顾乘景的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期待的幽光。
“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答案。”他盯着顾铭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只要你现在问出来,我不会回答假话给你。”
顾乘景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缓缓开口。
这样的话,在这里暴露他和清妍的关系,那么清妍也没有理由对他生气了吧。
回答侄子的问题,当然是要诚实,不能说假话了。
……
可惜,顾乘景耐心等了半天,顾铭还是没有问出口。
“小叔,我想起来我的中午饭还没吃完,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