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主路上模糊的车流声。
陈利呢?顾乘景呢?他们不是应该在这里恰好听到这一切,然后站出来,指责咒骂林清妍的吗?
温雅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用力眨了眨,又看向四周,确实没有人影。
他们来了,又走了。
她想埋怨,却又怨不得别人。
本来一开始是说好只让她找林清妍的,不拉着顾副团过来,是她自己,再三考虑,觉得男人不可能知道她的另一半背叛他,还会忍气吞声的,所以拜托陈利带顾副团过来。
没想到结果还真是如此。
顾副团真是爱惨了林清妍。
这个结论出现,温雅嘴唇哆嗦着,脸色惨白如纸,连孟春花的怒骂都仿佛隔了一层膜,听不真切了。
孟春花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她被自己镇住了,更加得意,又狠狠啐了一口。
“识相的赶紧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林清妍适时地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孟春花的胳膊,声音柔柔的。
“孟阿姨,算了,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们走吧。”
孟春花被林清妍一拉,气也消了些,又瞪了地上的温雅一眼,才转身,像只斗胜的母鸡一样,昂首挺胸地往回走。
一直伺机而动的林爱党见自家妻子已经解决掉这个要破坏她女儿跟未来女婿婚姻的女同志,松了口气,连忙跑着跟上。
三人重新回到吉普车旁,正要上车,就突然听到温雅尖锐的吼声:“林清妍!你根本就配不上顾副团,除了脸,你什么都没有,我等着你人老珠黄的那一天!”
这声嘶力竭的尖吼,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水面。
声音在相对开阔的道路传开,附近路过的几个军属、以及远处正在散步或忙碌的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目光在林清妍和远处跌坐在地的温雅之间来回逡巡。
窃窃私语声隐约传来,但听不真切。
林清妍正要拉开车门的手顿住了。
她缓缓转过身,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阳光照在她浅蓝色的裙子上,衬得她肤色莹白剔透,但那张娇美动人的脸上,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寒霜。
真是给脸不要脸!
看来刚才还是太客气了,这种人,不打疼她,她是不会知道闭嘴的。
孟春花也气得跳脚,又要开骂:“你个……”
“孟阿姨。”林清妍轻轻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你和爸先上车,等我一下。”
她没等孟春花回应,便抬步,朝着温雅走去。
步伐不疾不徐,腰背挺直,裙摆随着步伐微微晃动,明明十分美丽,却有种风雨欲来的样子。
走到温雅面前,林清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坐在地上、头发散乱、满脸泪痕却依旧用怨毒眼神瞪着她的女人。
四周的议论声都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这边。
林清妍不想管别人的目光了,她是真的生气了。
她微微弯腰,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温雅,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好?”
温雅被她近距离的逼视和冰冷的语气慑得往后缩了一下,但随即又挺起胸膛,色厉内荏地回瞪。
“我说错了吗?你就是靠这张脸……”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温雅未完的话。
林清妍出手快、准、狠,力道也大。
温雅被打得头偏了过去,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五指印,火辣辣的疼。
她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林清妍。
“你打我?”
“没错,我打的就是你这个蠢货。”
林清妍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毫不客气。
她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站直身体,看着捂脸呆滞的温雅,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此刻寒意凛然,红唇轻启。
“温雅同志,第一,我和顾乘景同志是自由恋爱,长辈认可,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更不配谈论我配不配得上他。”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驻足的人群,继续道。
“第二,你几次三番纠缠、造谣、甚至危险拦车,我已经够容忍了,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你真当我林清妍是面团捏的,可以任由你泼脏水、随意辱骂?”
“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
林清妍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微微俯身,贴近温雅的耳边,用更轻、却更冷冽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今天这一巴掌,是教你学会闭嘴,你要是再敢出现在我面前,再敢胡说八道一个字,温雅,相信我,下次等着你的,就不会是这么简单了。”
“我听说你是文工团的台柱子,这台柱子如果品行不端、屡教不改、破坏军婚未遂还当众诽谤的话,是不是得从这个位置上下来啊?”
“你也是读过书的,有句话叫光脚不怕穿鞋的,嗯?懂我意思了吧?”
林清妍收敛起嘴角的假笑,直起身,不再看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温雅一眼,转身,迎着众人或惊讶、或了然、或同情的目光,步伐平稳地走回吉普车旁。
阳光洒在她身上,浅蓝色的布拉吉依旧优雅,低马尾依旧温柔,但她方才那干脆利落的一巴掌和掷地有声的警告,却让所有人都对这个顾副团的漂亮未婚妻有了新的认识。
以为是个娇花,结果是个食人花。
林清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对司机轻声说:“同志,我们走吧,麻烦你了。”
司机默默点头,直起背,没敢出声,默默发动了汽车。
吉普车绝尘而去,只留下原地捂着脸失魂落魄的温雅,以及周围尚未散去低声议论的人群。
……
而在另一条通往训练场的林荫小道上,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顾乘景步子迈得极大,军裤包裹的长腿每次跨步都带着一股冷硬的力道,背脊挺得笔直,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薄唇抿成一条没有丝毫弧度的直线。
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连路过的树叶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陈利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脸上挂着故作忧虑的神情,嘴里却一刻不停,声音压得低,语气却十分尖酸。
“乘景啊,你也看到了,也听到了,那林清妍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姑娘,她以前在广安县就有相好的,刚才那温雅同志说得清清楚楚,有照片为证!她就是一个……”
“够了。”顾乘景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