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过后,顾乘景换了身常服就去了部队,什么话都没有留下,自始至终没提邮局取包裹的事。
林清妍看着他消失在院门口的背影,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是昨晚气过了头,今天把这茬给忘了。
也是,部队里那么多事,哪能总惦记着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回到房间,本想躺下来歇会儿,却听见院子里传来李嫂的声音。
走到窗边一看,李嫂正搬着个小马扎坐在树荫下,面前摆着个针线笸箩,里面放着浆好的布壳、彩色丝线和几枚磨得发亮的钢针,显然是要教她纳鞋垫。
林清妍顿时垮了脸。
昨晚被顾乘景折腾了半宿,她现在已经不想给顾乘景纳鞋垫了,凭什么他欺负了人,她还要巴巴地给他做东西?
她转身就想回屋关门,可脚刚抬起来,又硬生生顿住了。
昨天已经跟李嫂应下了,这会儿要是反悔,岂不是显得她言而无信?再说李嫂一片好心,她要是突然变卦,老人家心里怕是也会不舒服。
林清妍磨磨蹭蹭地走到院子里,蹲在李嫂旁边,看着那叠得整整齐齐的布壳,没精打采地开口:“李嫂,我来学了。”
李嫂见她来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推了推笸箩:“来,先看看这个。”
她拿起一块浆好的布壳,“这是用旧布一层层糊起来的,浆得硬挺些,纳出来的鞋底才结实,你看这针脚,得从里往外扎,拉线的时候要匀着劲,不然容易起皱。”
林清妍点点头,拿起一块剪成鞋底形状的布壳,又捏起一根穿好线的钢针,学着李嫂的样子往布壳上扎。
可那针看着尖细,扎在硬挺的布壳上却格外费劲,她使出吃奶的劲才把针尖扎进去,刚想拉线,线却在布壳里打了个结。
林清妍皱着眉想把结解开,手指笨手笨脚地戳了半天,反倒把线缠得更乱了。
李嫂在一旁看得直乐:“别急,慢慢来,这纳鞋底看着简单,实则讲究得很,你看,针尖要从这个眼儿里出来,拉线的时候手腕得稳住,像这样……”
她拿起另一根针,示范着扎了几针,细密的针脚在布壳上排得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小兵。
林清妍看得认真,学着她的样子重新穿线,这次总算顺利把针扎了进去。可刚拉了两下,线又松了,针脚歪歪扭扭的,跟李嫂那工整的针脚比起来,简直像个笑话。
“不行不行,太丑了。”林清妍有点泄气,“这活儿看着容易,做起来怎么这么难。”
“谁刚开始学不是这样?”李嫂捡起布壳,指着上面那几个歪歪扭扭的针脚,“你这第一针就扎偏了,得往中间挪半分,这样左右才能对称,来,再试试,我看着你。”
她教得那么认真,林清妍也不好意思开口不想学了,只能重新拿起针,再集中注意力弄。
一针,两针,三针……虽然还是有些歪斜,但比刚才好了不少。
就在她专注地跟那根不听话的钢针较劲时,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这是在做什么?”
林清妍吓得手一抖,钢针差点扎在手指上,猛地抬头,就见顾乘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正低头看着她手里的布壳,眼神里带着几分诧异。
他不是去部队了吗?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林清妍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把布壳往身后藏了藏,脸上有点发烫:“没、没什么,跟李嫂学学纳鞋垫。”
李嫂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抬头对顾乘景笑了笑:“今天怎么才去部队就回来了?”
顾乘景把头上的军帽取下,搭在手上。
“回来拿个东西。”
李嫂点头,随后道:“你回来得正巧,我正教清妍丫头纳鞋底呢,女孩子家多学点手艺总是好的,以后嫁人了,给自家男人做双鞋垫,既合脚又暖心。”
自家男人?
顾乘景的目光落在林清妍身后那半藏半露的布壳上,视线扫过那鞋底的尺寸,宽宽的鞋头,正好是他的尺码。
他眼底的诧异瞬间被笑意取代,只是那笑意藏在眼底,没让人看出来。
原来这小丫头嘴上骂着,背地里却在给他做鞋垫。
看来昨晚的“教训”没白给,知道疼人了。
“那等会儿再回来学吧,我捎带清妍去趟市区。”
林清妍装傻充愣:“去市区做什么?”
顾乘景眼神里的笑意全部消失,目光在林清妍微微发僵的脸上停顿了半秒,“你不是要去邮局取包裹吗?昨天特地拜托我开车送你一程。”
林清妍:“……”
她就知道!这人根本没忘!合着早上是故意不提,就等着这会儿打她个措手不及呢!
她瞪了顾乘景一眼,气鼓鼓地想反驳,可对上他那“你敢不去试试”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嫂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取包裹?谁寄的包裹啊?”
“应该是清妍的家里人。”顾乘景一本正经地乱说,弯腰拿起林清妍放在一旁的布壳,手指轻轻拂过上面那歪歪扭扭的针脚,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鞋垫先放着,回来再学。”
说完,他把布壳放回笸箩里,看着林清妍:“走吧。”
林清妍没办法,只能跟李嫂道别:“李嫂,那我们先出去了,你在家歇着,对了,家里缺不缺什么东西?酱油醋或者火柴之类的,我顺便在供销社带点回来。”
李嫂摆摆手:“啥都不缺,黄师傅早上刚去买过。你们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顾乘景率先迈步往外走,林清妍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心里把顾乘景骂了千百遍。
走到院门口,她忍不住加快脚步追上他,压低声音抱怨:“你故意的吧?早上不说,非要这时候拉我去!”
顾乘景侧头看了她一眼,阳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眼底的晦涩照得清清楚楚:“早点晚点,不都得去?”
他顿了顿,脚步不停,声音却压低了许多,“还是说,你舍不得扔顾铭送的东西?”
“谁舍不得了!”林清妍立刻反驳,“扔就扔,我巴不得现在就去把那破包裹烧了!”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顾乘景心下稍微好受了一点,脚步放慢了些,等她跟上来,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她的手。
林清妍下意识想甩开,却被他攥得更紧。
“别闹,让人看见。”顾乘景的声音低沉,却又带着强势。
林清妍脸颊发烫,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只能任由他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