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事务所：渡你意难平 第69章 火焰边缘

周六下午两点，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会议室。

陆星辰将王瀚提供的U盘放在会议桌上，旁边是夏晚晴整理出的b2-07区域反推模型图、频谱分析报告，以及那份关于“心窗”App用户死亡案件的最新简报。

会议室里坐着五个人：林队、市局法制支队的张副支队长、技术侦查大队的李队长，还有两位陆星辰没见过的中年人——经介绍，一位是检察院的周检察官，另一位是网安支队的刘政委。

“材料我们都看过了。”张副支队长率先开口，他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表情严肃，“陆顾问，你提供的这些证据，技术含量很高，指向性也很明确。但问题是……它们大部分是间接证据和专业技术分析，缺乏直接证明犯罪意图和行为的物证。”

林队接过话：“张支，我们技术科恢复了死亡用户手机里的上传日志，明确显示数据流向蓝海服务器的内部Ip。这算直接证据吧？”

“算，但只能证明数据传输这个事实。”周检察官推了推眼镜，“要证明蓝海公司明知道这些数据是通过非法手段获取，并且故意接收、使用，还需要更完整的证据链——比如，公司决策层的指示邮件、财务往来记录、或者直接参与非法活动的录音录像。”

刘政委敲了敲桌子上的模型图：“这个‘孵化场’模型，是基于你们的探测数据反推的。在法庭上，对方完全可以质疑模型的准确性，说是你们的技术臆测。除非我们能拿到那个培养舱的实际照片、样本，或者内部监控录像。”

陆星辰知道他们说得对。

法律讲究的是“排除合理怀疑”，而现在的证据链，还留有很多可以被质疑的缝隙。

“王瀚提供的加密分区数据呢？”他问。

技术侦查的李队长回答：“我们已经派人去取了，但要走正规程序——申请协助调查函，联系蓝海公司的法务部门，由他们派员陪同，在指定电脑上登录查看。整个过程需要时间，最快也要明天上午才能拿到数据。”

“如果数据在这段时间内被销毁呢？”陆星辰问。

会议室安静了一瞬。

“那就只能看我们拿到的部分还剩下多少了。”

李队长实话实说，“但陆顾问，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对方会销毁证据之前，我们不能采取强制措施。这是程序。”

程序。又是程序。

陆星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语气变得坚定：“各位领导，我理解程序的必要性。但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那个‘孵化场’里的东西正在生长，它需要越来越多的‘养料’。就在我们开会的现在，‘心窗’App的‘夜间模式’可能正在对更多用户进行情绪榨取。每拖延一小时，就可能多一个人崩溃，多一份绝望被输送过去。”

他站起身，指着模型图上那个蜷缩的轮廓：“这东西一旦成型，可能会变成我们无法控制的局面。到时候，我们要面对的可能就不只是几起自杀诱导案件，而是一场……更严重的公共安全事件。”

几位领导交换了眼神。

周检察官开口：“陆顾问，你说的这些风险，我们能理解。但法律就是法律，我们必须依法办事。这样——我这边立即起草《提前证据保全建议书》，提请法院对蓝海数据相关服务器和实验设备进行诉前证据保全。如果法院批准，最快明天上午可以执行。”

“明天上午……”陆星辰重复道。

“这已经是最快的合法路径了。”

张副支队长看着他，“陆顾问，我知道你着急，但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按规矩来。否则，就算我们拿到了证据，也可能因为程序瑕疵被法庭排除，那才是真正的失败。”

会议在下午三点结束。

走出市局大楼时，林队跟了出来，递给陆星辰一支烟。

“我不抽烟。”陆星辰摆手。

“我也不抽，拿着做个样子。”

林队自己点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刚才会上有些话不方便说。周检察官那边我会催，但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法院那边，周末值班法官权限有限，大概率要等到周一。”

“那就来不及了。”

“我知道。”

林队吐出一口烟圈，“所以我做了两手准备。技术科已经对蓝海的网络出口进行二十四小时监控，如果他们开始大规模删除或转移数据，我们可以以‘防止证据灭失’为由，申请紧急技术介入。这是规则内的灰色地带，但需要确切的迹象触发。”

他看向陆星辰：“你那边……有没有办法，在不违法的前提下，给我们制造一个‘迹象’？”

陆星辰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需要考虑。”他说。

回到事务所时，已是傍晚。

夏晚晴和墨幽都在等他。

“警方那边怎么说？”夏晚晴问。

陆星辰将会议情况简要说明，最后补充：“林队暗示，如果我们能提供一个‘合理理由’，让他们能合法地对蓝海数据进行实时监控甚至提前介入，事情可能会有转机。”

“什么算合理理由？”

“比如，证明对方正在实施新的犯罪，或者有立即销毁证据的现实危险。”陆星辰看向墨幽，“王瀚说数据保留七十二小时，现在是……第四十八小时。如果我们能在接下来二十四小时内，抓到蓝海正在接收新的非法数据，或者发现他们在准备清理证据，警方就能行动。”

夏晚晴立刻调出监控界面：“我从昨晚开始，一直在追踪‘心窗’的数据流向。‘夜间模式’昨晚又激活了十二个新用户，数据正在持续上传。但传输路径比之前更隐蔽，用了新的加密协议。”

“能破解吗？”

“需要时间，但……”

夏晚晴犹豫了一下，“有个取巧的办法。我可以伪造一个高权限的‘心窗’用户账号，模拟一次极端的情绪崩溃数据上传，然后在传输链路里植入追踪标记。这样，当数据流经蓝海的服务器时，标记会被激活，我可以精确定位接收端口和存储位置。”

“这算非法入侵吗？”

“从技术定义上……算。”夏晚晴老实说，“但如果是为了调查犯罪，并且在警方知情的情况下进行，也许可以解释为‘技术侦查手段’。”

陆星辰思考着这个方案的合法性边界。

伪造数据诱导系统响应，这在法律上确实处于灰色地带。但如果成功，就能拿到蓝海正在实时接收非法数据的直接证据。

“还有一个问题。”墨幽忽然开口，“即使警方拿到证据，申请到搜查令，进入蓝海大厦……那个‘孵化场’里的东西，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她走到模型图前，指着那个轮廓：“这东西已经不是简单的数据或设备。它是情绪能量的半生命聚合体。如果贸然关闭培养舱，切断能量供应，它可能会崩溃，释放出内部储存的所有负面情绪能量。那种强度的精神污染，足以让方圆百米内的普通人瞬间陷入疯狂。”

陆星辰愣住了。他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该怎么办？”

“需要专业的‘净化’。”墨幽说，“就像处理有毒化学品泄漏一样，需要特殊的技术和防护。而在这个时代……我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技术存在。”

房间里陷入沉默。

窗外，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城市灯火渐次亮起，繁华之下暗流涌动。

夏晚晴忽然说：“我想到一个办法，也许能在合法前提下，同时解决证据和后续处理的问题。”

两人看向她。

“王瀚不是提供了加密分区的访问密钥吗？”

夏晚晴快速敲击键盘，调出一份技术文档，“根据他描述的系统架构，那个加密分区应该连接着‘孵化场’的核心控制系统。如果我们能远程登录，不仅可以下载数据，还可以……”

“还可以什么？”

“还可以悄悄修改系统参数。”

夏晚晴眼睛发亮，“比如，将能量输入降低到维持状态的最低水平，让那个东西进入‘休眠’。同时，在系统日志里插入一条‘设备异常，自动进入安全模式’的记录。这样，就算蓝海的人发现异常，也会以为是技术故障，而不是外部干预。”

“这需要多久？”

“登录和下载数据，给我十分钟。修改参数并插入伪装日志，需要更精细的操作，大概三十分钟。”夏晚晴说，“但前提是，我们需要一台有内网权限的蓝海电脑，并且要在对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完成。”

陆星辰想起了王瀚的话——数据保留七十二小时。

现在是关键窗口期。如果等到周一，可能一切都来不及了。

“墨幽，”他转向她，“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需要进入蓝海大厦，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使用一台内部电脑十分钟，你能做到吗？”

墨幽安静了几秒。

“我可以让监控系统暂时‘失明’，可以绕过门禁，可以让指定房间的电子设备暂时失效。”

她缓缓说，“但时间有限，最多二十分钟。超过这个时间，我的力量波动可能会被那个‘孵化场’感知——它虽然不成熟，但对同类能量的感应很敏锐。”

“二十分钟……”陆星辰计算着时间。

足够夏晚晴操作，但也意味着必须在二十分钟内进出，不能有任何差错。

更重要的是——这仍然是游走在规则边缘的行为。

未经许可进入他人场所，使用他人设备，修改系统数据……所有这些，如果严格按法律条文，都构成犯罪。

但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个“孵化场”会继续生长，会有更多受害者出现。

“我们需要和林队通气。”陆星辰最终决定，“至少要让他知情。如果事后追究，责任我来承担。”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林队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没有绕弯子：“林队，我们有一个计划，可以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获取蓝海服务器里的完整证据，同时让那个危险装置进入休眠。但这个方法……在法律上有争议。”

电话那头沉默了十几秒。

“我需要知道具体怎么做，以及可能的风险。”林队的声音很沉稳。

陆星辰简要说明了方案。

又一阵沉默。

“陆顾问，”林队终于开口，“我不能批准这个行动，因为我没有这个权限。但如果你在调查过程中，‘意外’发现了蓝海公司正在实施犯罪的新证据，并且为了阻止证据灭失而采取了必要的技术措施……事后提供的情况说明，我会如实记录。”

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支持了。

挂断电话，陆星辰看向夏晚晴和墨幽。

“今晚十点行动。”他说，“蓝海大厦周末晚上安保会放松，是最好时机。晚晴，你准备好所有工具。墨幽，我们需要详细的进出路线和掩护方案。”

两人点头。

窗外，夜色深沉。远处的蓝海大厦顶端，红色的航空警示灯在夜空中明灭闪烁，像一只窥视着城市的眼睛。

陆星辰知道，今晚过后，无论结果如何，很多事情都会改变。

他正带着整个事务所，一步一步走向火焰的边缘。

而他要做的，是在被火焰吞噬之前，找到熄灭它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