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事务所：渡你意难平 第100章 倒影的预兆

黑暗持续了不到三秒，但对陆星辰而言仿佛三小时那么漫长。

静室里，只有墨幽手腕上那个燃烧的瞳孔印记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像黑暗心脏的搏动。

墨幽的尖叫声在潜入舱内回荡，透过厚重的舱壁变得沉闷而扭曲。

陆星辰用力拍打舱体，但坚固的合金纹丝不动。

“夏晚晴！强制中断！”他对着通讯器吼道。

“已经在尝试了！但控制系统被锁死了！”夏晚晴的声音带着恐慌，“有外部信号强行接管了潜入舱的主控模块！我正在破解。”

“来不及了！”陆星辰冲向墙角的紧急电源开关——这是赵启明特别交代的物理备用方案。

他掀开保护盖，用力扳下红色拉杆。

“咔！”

整个事务所的灯光瞬间熄灭，但应急照明系统并未如预期般亮起。黑暗依然笼罩。

不，不是黑暗。

是某种更深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存在，从墨幽手腕上那个印记中弥漫出来，填满了整个静室。

陆星辰感到一种冰冷的“注视感”，来自四面八方，来自每一个反光的表面——潜入舱光滑的外壳、墙角的金属仪器边缘、甚至他手表表盘的玻璃。

他在潜入舱外壳的倒影中，看到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倒影，而是一团蠕动的、半透明的暗红色影子，形状隐约像人，但五官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的瞳孔，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影子在舱体表面“站”了起来，像从二维平面爬出的鬼魅。它抬起“手”，按在舱体内部墨幽对应的位置。

然后，它转过头，看向陆星辰。

隔着舱体，隔着现实与镜面的界限，那双燃烧的眼睛与他对视。

陆星辰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但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右手从腰间抽出灵调局特制的能量干扰器，一个巴掌大的银色圆盘，表面刻满细密的符文。

“离开她。”他盯着那个倒影，声音冷得像冰。

倒影的嘴角似乎咧开了一个弧度。

它在笑。

然后，它用那只按在舱体上的“手”，开始向内渗透——不是物理穿透，而是像墨水渗入纸张，暗红色的光影逐渐“融化”进舱体表面，朝着内部墨幽的身体蔓延。

与此同时，陆星辰的脑海里再次响起那个古老、冰冷的声音：

“钥匙孔已定位……开始开锁”

“不！”

陆星辰猛地将能量干扰器按在舱体表面，按在那个倒影渗透的位置。

干扰器瞬间激活，刺目的银白色光芒爆发，与暗红色的光影激烈碰撞，迸溅出细碎的火花。

黑暗被暂时驱散。

倒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陆星辰听不到声音，但能“感觉”到那种高频的、非人的尖啸在意识层面炸开。他的头剧痛起来，像有无数根针在刺穿颅骨。

但他没有松手。干扰器的光芒越来越强，银色与暗红交织、撕扯、互相吞噬。

“陆星辰！坚持住！”赵启明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我们正在强行破门！还有十秒！”

十秒。

陆星辰咬紧牙关，鲜血从牙龈渗出，顺着嘴角流下。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干扰器的高负荷运转正在抽取他的体力，甚至……生命力。

但他看到，那个倒影渗透的速度减慢了。

而舱内，墨幽的尖叫声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吟诵声——不是墨幽的声音，是另一个声音，古老、威严、充满不容置疑的力量：

“以月为誓，以血为契……”

“封印既立，非吾意不可开……”

墨幽手腕上的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暗红色被银白色的月华强行压制、驱散。

那些已经渗入舱体表面的光影开始倒流，像退潮般缩回那个倒影体内。

倒影剧烈挣扎，但无法抵抗那股力量。它被“拉”回了舱体表面，重新变成二维的影像，然后影像本身开始崩解，像烧毁的胶片一样卷曲、变黑、化为灰烬。

最后时刻，那双燃烧的眼睛死死盯着陆星辰，用口型无声地说：

“我们还会回来……”

然后，彻底消散。

“砰！”

静室的门被赵启明带人强行撞开。应急照明终于亮起，苍白的灯光照亮了房间。

潜入舱的舱门自动弹开。墨幽瘫在舱内，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和鼻孔都有血迹，但眼睛睁着——瞳孔深处的银芒剧烈闪烁，像暴风雨中的灯塔。

“墨幽！”陆星辰扑到舱边。

“我……没事……”墨幽的声音虚弱，但清晰，“他没能打开门锁……”

她抬起左手，手腕上那个燃烧的瞳孔印记依然在，但颜色淡了许多，周围多了一圈细密的银色符文——那是她的力量在自主构建的防御。

“你刚才念的是什么？”赵启明快步走近，手里拿着能量检测仪，“那股力量波动……至少是S级！”

“封印的……自愈机制。”墨幽喘息着，“千年……千年留下的保险。当外部力量试图强行破解时，它会……激活一部分防护。”

她在陆星辰的搀扶下坐起身，看向舱体表面——那里留下了一个淡淡的、手掌形状的焦痕，正是倒影刚才渗透的位置。

“工匠……他通过标记，反向定位了我的意识坐标。”

墨幽的眼神冷了下来，“他想在封印探索的最脆弱时刻，强行打开第一道锁。”

“他成功了？”陆星辰问。

“成功了一半。”墨幽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印记，“他确实碰到了锁，有痕迹。下一次他再尝试时，会容易一些。但是……”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在对抗的过程中，我也‘看’到了他的一部分意图。我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了。”

凌晨一点，事务所二楼会议室。

墨幽换上了干净的衣物，脸色依然苍白，但精神已经稳定。

她面前摊开一张白纸，用一支特殊的银色墨水笔快速绘制着复杂的图案。

“工匠——或者说业火——的终极目标，确实是打开一扇‘门’。”她边画边解释，“但这扇门不在现实世界的任何地方。它在……镜像维度里。”

纸面上出现了一个三维结构的草图：两个重叠的球体，中间有一层薄膜状的分隔。其中一个球体标注“现实”，另一个标注“镜像”。

“我们的世界和镜像世界，就像硬币的两面，永远相对，但无法直接接触。”

墨幽指着那层薄膜，“唯一的连接点，就是镜子——或者任何能产生清晰倒影的表面。正常情况下，这种连接是单向、瞬时、不稳定的。但业火在尝试……把它变成双向、永久、可控的通道。”

她在两个球体之间画了一条贯穿薄膜的隧道。

“这就是‘镜厅’计划。”墨幽说，“他们在镜像维度里建造一个稳定的‘大厅’，作为中转站。然后，通过特定的‘钥匙’——也就是特殊血脉——打开现实世界与镜厅之间的通道。一旦通道建立，他们就可以自由往返两个世界，甚至……把现实世界的人拖进镜厅，或者把镜像世界的‘东西’放出来。”

陆星辰立刻想到了那些“镜中倒影”的异常报告：“所以最近那些看到‘另一个自己’的人……”

“是测试。”墨幽点头，“业火在测试镜面连接的稳定性和……可操纵性。他们在筛选那些对镜面异常敏感的人，可能是在为下一步计划储备‘样本’。”

夏晚晴调出了最新的数据报告：“过去六小时，江城范围内关于‘镜中魅影’的报告激增了百分之三百。而且分布模式出现了变化——不再随机，而是以老城区为中心，呈同心圆扩散。”

她将热力图投射到屏幕上。红色区域像病毒繁殖般向外蔓延。

“他们在加速。”赵启明脸色凝重，“按照这个速度，四十八小时内，全城超过一半的区域会出现镜面异常报告。恐慌会指数级蔓延。”

“恐慌本身就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墨幽轻声说，“恐惧会削弱现实世界的‘稳定性’，让维度之间的膜变得更薄。当全城人都开始害怕镜子时……镜厅的大门，就更容易推开。”

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窗外，夜色深沉。城市灯火依旧，但每个人都感觉到，某种无形的东西正在黑暗中生长。

“你刚才说，工匠成功了一半。”

陆星辰看向墨幽，“他留下的‘凹痕’，会不会让他更快地打开通道？”

“会。”墨幽没有回避，“但我也因祸得福。在对抗他的入侵时，我的封印……松动了一丝缝隙。虽然只是一丝，但我从中获取了一些……知识。”

她拿起笔，在草图的镜厅部分，画了一个九层塔状结构。

“镜厅的核心是一座塔，九层。每一层都对应着一种‘平面化’的程度。”

墨幽解释道，“业火抓走的人，会被关在塔的不同层级，接受‘熨平’——也就是从三维生命降维成二维倒影的过程。当完全平面化后，他们就会成为镜厅的‘永久装饰品’，也是维持镜厅稳定的……能量来源。”

这个描述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那我们怎么阻止？”夏晚晴问。

“找到镜厅在现实世界的锚点，摧毁它。”

墨幽说，“或者，进入镜厅，从内部破坏塔的结构。但无论哪种方法，都需要先找到具体的坐标。而坐标……”

她看向自己的左手腕：“可能就在这个印记里。工匠在尝试开锁时，也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些‘痕迹’。如果我能在印记完全稳定之前解析这些痕迹，也许能找到镜厅的位置。”

“需要多久？”赵启明问。

“不知道。可能几小时，可能几天。”

墨幽顿了顿，“但在此期间，业火不会闲着。他们会继续测试，继续筛选，继续……抓人。”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夏晚晴的电脑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什么情况？”陆星辰立刻问。

“警方通讯频道刚刚接入一条紧急通报。”

夏晚晴快速操作，调出信息，“城西老城区边缘，一家24小时便利店……有店员失踪。报案人是他的女朋友，也是个警察。现场监控显示……”

她的声音停住了，眼睛瞪大。

“显示什么？”

夏晚晴抬起头，脸色发白：“显示那个店员……是在擦镜子的时候，被镜子‘吞’进去了。”

房间里温度骤降。

墨幽和陆星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第一个公开的、无可辩驳的“镜面失踪案”。

业火的测试，进入了新阶段。

“时间地点？”陆星辰问。

“今天凌晨三点二十分，安家便利店。”

夏晚晴调出详细信息，“失踪者叫李明，二十二岁，大专学生，兼职夜班店员。他的女朋友周媛是辖区派出所的辅警，今早去交班时发现人不见了，店门开着，收银机没锁。”

“监控录像呢？”

“已经传过来了。”夏晚晴将视频投射到大屏幕。

画面开始播放。

凌晨三点十五分，便利店。

一个年轻男生——李明——正在整理货架，打哈欠，拿起玻璃清洁剂开始擦拭收银台后的长条形镜子。

一切正常，直到三点二十一分。

李明擦拭镜面的动作突然顿住。

他来回转头，对比镜子里的景象和现实，表情从困惑变成惊恐。

然后，他继续擦拭——软布擦过镜中倒影胸口位置时，那个倒影自己抬起了头，对现实中的李明露出诡异的微笑。

倒影抬手，点向镜面。

李明抽手。

倒影做再见手势。

镜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李明整个人向前倾倒，扑向镜子——没有撞击，没有碎裂，他的身体像沉入水面一样，被镜子“吞没”。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涟漪平息后，镜子里只剩下空荡荡的便利店倒影。

而现实世界，收银台后空无一人。只有那瓶玻璃清洁剂倒在那里，液体汩汩流出。

视频结束。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这是第一起。”墨幽轻声说，“但不会是最后一起。”

她站起身，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

“他们开始收网了。”

清晨五点，天色微明。

忘川事务所的灯光依然亮着。

墨幽在静室尝试解析手腕印记中的痕迹，夏晚晴在追踪全城镜面异常数据，赵启明调派灵调局人手加强对老城区的监控。

陆星辰站在阳台上，手里拿着李明的资料。

二十二岁，普通家庭，努力兼职想攒钱买房，有个感情很好的警察女友。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生，却在某个凌晨被一面镜子彻底吞噬。

他想起陈婉，想起苏晓，想起所有被业火伤害的人。

这些人原本都有平凡而真实的生命，却被卷入了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战争。

手机震动。是林队。

“陆顾问，现场勘查完了。”

林队的声音疲惫而困惑，“镜子没有任何物理损伤，但所有仪器靠近时都会失灵。李明就像……真的进入了镜子里。这案子该怎么定性？失踪？凶杀？还是……”

他停顿了很久，才艰难地说出那个词：

“灵异事件？”

陆星辰沉默了几秒。

“先按特殊失踪案处理。”他说，“我们马上过去现场。”

挂断电话后，他回头看向静室方向。

门紧闭着，墨幽还在里面工作。

他知道，当那扇门再次打开时，他们将面对一个全新的、更加危险的战场。

镜中的世界正在向现实渗透。

而他们，必须在那道门完全打开之前，找到锁，找到钥匙，找到关闭它的方法。

否则，会有更多像李明这样的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熟悉的日常里——消失在清晨的便利店，深夜的卫生间，家中的穿衣镜前。

消失在每一个看似普通、却可能成为通道的倒影中。

陆星辰握紧了手中的资料。

窗外，城市开始苏醒。早班公交驶过街道，早餐店亮起灯火，晨跑的人呼吸着清冷的空气。

但在这平静的表象下，成千上万面镜子，正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等待着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