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报,如同迟来却精准的箭矢,正一支支射向她赖以生存的虚妄堡垒。三姐最致命的缺陷,在于她那奇葩的脑回路。面对问题,她的第一反应乃至唯一反应,永远是 “遮掩”,而非 “解决”。债务多了?不是想办法挣钱或节流,而是借新还旧、刷爆信用卡、四处编织谎言借钱。店铺生意差了?不是改善经营、提升服务、真诚待客,而是更加卖力地“做法”祈求,或者弄些花里胡哨却不切实际的“跨界”尝试(如童装店)。人际关系崩了?不是反省自身、尝试修复,而是诋毁他人、切割关系、对外表演“家庭和睦”。她像一个拙劣的裱糊匠,不断地用更薄、更劣质的纸张去糊住墙上越来越多的破洞,却从不肯去修补那面早已腐朽的墙本身。
于是,她的收入开始断崖式下跌。“法事”生意门可罗雀,偶有上门者也是将信将疑、出手吝啬。超市收入在恶性循环中日益萎缩。曾经轻松来钱的渠道全部枯竭。罗清收回她的法,是祖师对其背离道心、以术行恶的惩戒,并非简单的个人恩怨。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她一系列“神操作”——贪婪索取、背叛恩义、算计婚姻、谎言欺世、教唆暴力、颠倒黑白——所累积的恶业招致的必然反噬,是天道(在修行层面体现为祖师法旨)的公正裁决。
然而,可悲又可叹的是,即便如此,她仍在外人面前假装自己很好。刷着早已透支的信用卡,借着一笔笔利息高昂的网贷,购买那些早已与她的实际境况格格不入的衣物、化妆品,维持着那辆需要加油保养的车的“门面”,甚至可能还在某些场合强撑“三姐老师”的派头。“媛配欢”超市的生意早已是王小二过年,可她或许还在朋友圈发些经过精心挑选角度的照片,配上些“生意兴隆”、“感恩信任”之类的虚空文案。她不明白,这种刻意的装点,在明眼人看来,不过是小丑脸上最后那层惨白滑稽的油彩,越发衬出内里的空洞与不堪。
她和慕尘的关系,早已名存实亡,如今更是扭曲到了极点。剩下的,仅仅是最后一点可怜的面子工程(在外人面前维持一个“家”的假象),以及解决生理需求的工具化利用(对慕尘而言或许也是相互的)。慕尘在她眼中,最大的“价值”可能就是看孩子——一个免费的、还算放心的保姆。至于情感?那早已是奢侈品,甚至是笑话。他们像两个被困在同一座冰冷废墟里的幽灵,偶尔因**或 短暂交汇,随即又陷入更深的冷漠与隔阂。
此时的三姐,是极其愚蠢的。 她活在自己的幻想和掩饰里,完全看不到,或者说拒绝看到,自己早已成为别人眼中“等着死”的那个人。镇上的看客们,或许早已在茶余饭后,将她的身体状况、家庭矛盾、经济窘境分析得**不离十,甚至可能私下里议论着她还能“撑”多久。能活成被别人等着死的人,在镇上恐怕真是“第一人”。这“第一”带来的“名”与“面”,是如此荒诞、如此可悲,与她曾经汲汲营营追求的风光,形成了天堂地狱般的反差。
在这场注定落幕的悲剧中,除了那些冷眼的看客,还有两个更为主动的“推手”在悄然运作——花姐和山鸡。花姐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有些笨拙、不起眼,甚至被三姐可能视为可以拿捏的“闺蜜”或跟班。但实际上,她内心极为聪明,智商相当高。她善于观察,心思缜密,而且小心眼、爱记仇、嫉妒心强,尤其喜欢在背地里搞鬼。她对三姐,绝无真心,有的或许是早年因三姐“发迹”而产生的不平衡,或许是看透了许家内里的不堪而生出的优越感与玩弄心态。
花姐将三姐的窘迫、愚蠢和日益疯狂的挣扎全看在眼里。她非但不会真心帮助,反而会刻意地给三姐反向意见。当三姐焦虑于收入时,她可能怂恿三姐去尝试更不靠谱的“偏门”;当三姐为家庭矛盾烦恼时,她可能火上浇油,暗示都是别人的错;当三姐犹豫是否要更低姿态时,她可能用“不能丢了气势”、“你可是三姐”之类的话,坚定三姐在错误道路上走下去的决心。她对三姐的心理是拿捏了一部分的,知道三姐要强、虚荣、听不进逆耳忠言,于是便投其所“恶”,或者提供那些看似“解气”、“撑面子”实则饮鸩止渴的建议。三姐能落幕得如此迅速、如此彻底,花姐这位“闺蜜”的“反向助攻”,绝对功不可没。
至于山鸡,她的作用更多在于前期价值观的腐蚀和持续的负面示范。她那些极端利己、玩弄感情、漠视道德的“生存哲学”,早已深深影响了三姐的认知和行为模式。在三姐落魄时,山鸡或许不会像花姐那样积极“使坏”,但她也绝不会伸出援手,更可能的是冷眼旁观,甚至在心里将三姐的失败作为自己某种扭曲的慰藉或谈资。
帷幕正在缓缓落下。台上的主角许三姐,仍在用尽最后的力气,表演着一场无人喝彩、只剩嘲讽的独幕剧。台下的看客们,目光如炬,心思各异。而幕布后的阴影里,花姐这样的“推手”,正带着一丝冷笑,偶尔伸出“援手”,将主角更快地推向那早已注定的结局。现世报的齿轮,在个人的愚行、环境的冷漠与“友人”的推波助澜下,加速转动,发出沉重而清晰的轰鸣。许三姐的故事,正在以她最不愿面对的方式,走向终章。而那“镇上第一人”的“殊荣”,或许将成为她留给这个小镇最后的、也是最讽刺的“传奇”。
终南山的云雾似乎比往日更浓了些,缠绕在山腰,如同化不开的愁绪。道观内,檀香依旧,却驱不散由远及近、透过电波传来的那股颓败与荒唐的气息。
花姐和山鸡,这两个曾与许三姐生命轨迹紧密纠缠、某种程度上也是其沉沦见证者与部分“助推者”的女人,不知是出于何种复杂心态——或是终于看够了闹剧心生一丝伪善的怜悯,或是想借此与罗清这个“高人”重新建立联系,抑或是单纯想找个靠谱的听众倾诉她们眼中的荒谬——竟前后脚地联系上了罗清,在电话里,用她们那或夸张、或尖刻、或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语气,前呼后拥、添油加醋地讲述着许三姐近期的种种“愚蠢”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