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经济条件比她姐姐家(或许是某个比较对象)稍微强一点。 有点小小的比较心和虚荣心,希望自家女儿不比别人差,这在乡土社会再正常不过。
3. 能有个好亲家,平时能聊聊天,互相走动,热情热情。 渴望一点正常的人际温暖和亲情互动,让晚年不那么孤寂。
这些要求,一点不过分,也丝毫没有错。 这是无数普通母亲对子女最寻常、最真挚的期盼。如果三姐是个心智正常、踏实本分的姑娘,这些愿望原本顺其自然可成,甚至可能超额实现——以罗清当初给予的起点,过上衣食无忧、受人尊重的生活,并非难事。
然而,唠叨的人生悲剧在于,她太着急,并且将这朴素的理想,过分地、急切地强加给了许三姐。她可能从小就拿三姐和别家孩子比,可能在三姐病重时更加焦虑未来的依靠,可能在罗清带来转机后,膨胀了期望,恨不得女儿立刻飞上枝头,把失去的面子和里子都挣回来。她的催促、比较、乃至对三姐某些行为的默许或纵容(比如对罗清的依赖、后来对慕尘的算计),都无形中给了三姐巨大的压力和扭曲的示范——幸福和面子是可以走捷径、可以不择手段去快速获取的。
偏偏,她遇到的是许三姐——一个“好心办坏事”(如果最初对罗清的接近和后来的一些算计,在唠叨看来可能是为了家庭好的“努力”)、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不考虑后果、毫无远见的女儿。唠叨那点朴素的愿望,在三姐手里,被扭曲、放大、异化成了一场贪婪的豪赌和一场接一场荒诞的闹剧。三姐用她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去“实现”母亲的期望,结果却是南辕北辙,将全家拖入深渊。
所以,唠叨的人生是失败的。这种失败,不在于她不努力,而在于她努力的方向(催促女儿走捷径)和托付的对象(三姐)完全错误。她像是一个辛苦耕耘的农夫,却把种子撒在了盐碱地里,还拼命浇水施肥,结果只能是颗粒无收,甚至让土地更加恶化。不管她多么勤劳,多么期盼,她那简单的愿望,注定无法通过三姐这条歧路实现。
更残酷的是,三姐不仅没能实现唠叨的愿望,反而帮她“实现”了完全相反的版本:
· 女儿没能安稳过日子,而是婚姻破裂(隐秘但真实)、丑闻缠身、债台高筑。
· 经济非但没比姐姐家强,反而可能成了亲戚里最落魄、最需要避讳的笑话。
· 好亲家? 许慕尘的父母(老猫黑妞)与他们已成仇雠;其他可能的亲家,看到这家风,恐怕避之唯恐不及。聊天?热情?只剩下村里的风言风语和自家的死寂压抑。
· 唠叨得到的,是“教女无方”、“坑老”、“家门不幸”的相反名声。
童装店倒闭后,唠叨没有像三姐那样怨天尤人,也没有像大锤那样借酒浇愁。她只是默默地看着那扇紧闭的、贴过“清仓”红纸的店门,眼神空洞,许久,才轻声地,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着空气,说了一句:“孩子们玩玩而已。”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重如千钧。“玩玩而已”——将一场血本无归、彰显无能的失败创业,轻描淡写地归为“孩子的游戏”。这是一种极致的防御,一种心死的麻木,也是一种绝望的自我安慰。她不能承认失败,因为承认就意味着要面对女儿的无能和自己的错误;她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去尖锐地批评或抱怨,因为那只会让本就脆弱的关系更加破裂。她只能这样说,仿佛这样,就能把那刺眼的失败,掩埋在“不懂事的孩子胡闹”的沙土之下。
可这背后是怎样的悲凉?“要是别人家的孩子开这么个店倒闭了,她能笑话半年。” 这才是真实的唠叨,一个有着普通人的比较心、甚至有点小刻薄的农村妇女。可当这事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她连笑话的资格和心情都没有了,只剩下这句苍白无力的“玩玩而已”。她的心,慕尘看不懂,三姐更不懂。他们只看到她的沉默和依旧的操劳,却看不到那沉默之下,是一个母亲所有期望彻底破灭后的荒原,以及为了保护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家庭完整”幻象而强行披上的、名为“包容”的褴褛外衣。
最令人玩味的是,三姐和慕尘离婚后,唠叨依然把慕尘当儿子照顾。给他留饭,提醒他添衣,甚至在他被三姐骂时偷偷劝解。外人或许以为这是“亲情”,是唠叨心善,舍不得这个曾经的“女婿”。
“不,你们错了,唠叨的心你们不懂。”
这哪里是亲情?这分明是深沉的心机与无奈的维稳!
1. 维持表面“完整”: 离婚是家里的绝对丑事,是唠叨最恐惧的“丢人”事件。她拼命维持慕尘还住在家里的假象,像照顾“儿子”一样对他,就是为了向外界(更重要的是向自己)证明:这个家还没散,女婿还在,女儿的家庭还是“完整”的。 这是她能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所做的最后一点“面子工程”。
2. 制衡与利用: 唠叨未必多喜欢慕尘,但她清楚,慕尘的存在(哪怕是现在这种状态),某种程度上是对三姐的一种无形制约和提醒(失败的婚姻、曾经的丑闻)。而且,慕尘毕竟还是三个孩子的生父,有他在,三姐不至于完全失控(虽然已经很失控)。留住慕尘,就等于留住了一点家庭的“形”,也留住了一点可能(哪怕极其渺茫)的“未来修复”的想象空间。
3. 自我安慰与责任转嫁: 把慕尘当“儿子”照顾,唠叨或许能在心理上,将自己从“女儿婚姻失败教育失败”的部分责任中解脱出来一些——你看,我对“女婿”都这么好,是这个“女婿”自己不行,是女儿自己作孽。同时,这也是一种习惯性的付出,仿佛只要自己还在付出,这个家就还在运转,自己就还有价值。
唠叨的心,早已不是简单的母爱或善良。那是一颗被现实反复捶打、被女儿彻底辜负、被面子牢牢捆绑后,变得复杂、苍凉甚至有些扭曲的心。她用最后的力气,下着一盘注定满盘皆输的棋,棋子是破败的家庭、无能的女儿、懦弱的“前女婿”,而棋盘,是她那早已千疮百孔却还要强撑的“人生愿望”与“家族脸面”。
她不懂大道理,看不透深层因果,但她用她最本能的方式——沉默的劳作、无奈的包容、精心的伪装——诠释着一个传统母亲在家庭彻底崩坏时的最后挣扎与最深悲剧。她的愿望被反向实现,她的名声被彻底玷污,她的付出成了纵容的帮凶,而她依然在那片废墟上,试图用“孩子们玩玩而已”和“把慕尘当儿子”的沙土,去掩盖那触目惊心的裂痕。
唠叨的失败与悲凉,比三姐的疯狂、慕尘的懦弱、大锤的沉沦,更令人感到一种无声的、钝刀子割肉般的痛楚。她是这个家庭悲剧里,最典型的“好人办坏事”,最辛劳的“失败者”,也是最令人唏嘘的“局中人”。
夜幕降临,破败却也勉强算得上“窗明几净”(唠叨最后的体面)的许家客厅里,一张旧圆桌旁,围坐着四个人:大锤、唠叨、三姐、慕尘。桌上摆着几样家常菜,谈不上丰盛,却也是唠叨尽力张罗出的、一顿“像样”的晚饭。灯光有些昏黄,将四个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扭曲而沉默。
气氛有些诡异,既不是其乐融融的家庭聚餐,也不是剑拔弩张的争吵现场。而是一种刻意营造的、带着疲惫与虚张声势的“和谐”。他们开始吃饭,也开始了那套熟悉的、如同程序般的“相互安慰”与“相互吹捧”。
大锤抿了一口酒,喉结滚动,仿佛那劣酒能给他注入些许气力。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桌面,最终落在女儿三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