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闸门打开,时光倒流至2018年。
那时的世界,还没有后来那么多纷繁的闹剧与彻骨的寒意。但许家小院的底色,已是灰败与窘迫。三姐还不是什么“三姐老师”,只是一个被病痛和债务拖垮的年轻女人。脸色蜡黄,眼底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惶恐与疲惫。她所谓的“营生”,不过是靠着几张早已刷爆的信用卡,拆东墙补西墙,在逾期的边缘艰难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活,以及支付她那似乎永远也治不好的“病”的医药费。未来对她而言,不是希望,而是一团浓得化不开的迷雾,迷雾深处是催债的电话和越来越虚弱的身体。
大锤和唠叨经营着一间勉强糊口的媛配小卖部,货架稀疏,商品蒙尘,顾客寥寥。微薄的收入,既要应付日常开销,更要填三姐那个仿佛无底洞般的医药费和债务利息。唠叨的眉头永远是拧着的,见人说话都带着一股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掩饰不住的愁苦;大锤则越发沉默,蹲在门口喝酒的时间越来越长,背影佝偻,像被生活压弯了的枯枝。一家人挤在小卖部二楼里,房屋破旧,墙皮剥落,处处透着一股子衰败的气息。外面欠着几十万的债,像悬在头顶的巨石,不知何时就会轰然砸下。
然后,罗清出现了。他的到来,对那时的许家而言,不啻于绝望黑暗中投下的一束强光,溺水之人抓住的一根浮木。他看到的不仅仅是三姐的病,更看到了这一家人深陷泥潭的困顿与无望。
罗清开始着手“改造”。这改造,并非仅仅针对三姐的身体。他运用自己的修为,系统地调理三姐沉疴已久的病体,那些连医院都说不清道不明的顽疾,竟真的开始好转。脸色渐渐有了血色,精气神也足了些。但这只是基础。
紧接着,是更关键的“包装”与“赋能”。罗清将自己多年来积累的、关于如何与客户沟通、如何建立信任、如何包装“专业形象”乃至一些有效的“法术”和“仪式”,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三姐。他要她成为真正的修行者,而是在那个特定环境里,给她一套能够快速立足、获取资源的“工具”和“能力”。他甚至将自己一部分真实的“功力”,通过特定方式过渡给她,让她在初期面对客户时,能有一些真实的“感觉”和底气,最重要的是,他直接给了她现成的客户资源。罗清利用自己早已建立的口碑和人脉,将一些信任他、但问题相对简单或他无暇亲自处理(或觉得适合三姐练手)的客户,介绍、引导到了三姐那里。这些客户,成了三姐最初稳定收入的来源,也是她建立自信和“名声”的起点。没有罗清这份毫无保留的“输血”,三姐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摆脱赤贫,更遑论后来的“发迹”。
为了使三姐在当地“有点面子”,便于开展“业务”,也为了出行方便(有时需要去客户家),罗清出资,为她买了一辆的奥迪A6。当那辆锃亮的轿车开回破旧的老宅前时,引发的震动可想而知。三姐抚摸着光滑的车身,哭得不能自已,那是绝处逢生的宣泄,也是对罗清无以言表的感激(至少当时是)。她哭着说,爸爸大锤一辈子辛苦,也想让爸爸有辆车。罗清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沉默片刻,竟真的又出资给大锤也买了一辆价位稍低的车。这一下,许家瞬间从赤贫欠债的破落户,变成了拥有两辆新车、女儿似乎“得了高人真传”的“潜力股”,在村里引起的艳羡和议论,让大锤和唠叨那久违的、可怜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后来,罗清考虑更长远的发展,打算在当地弄一个相对正式的“办公”或“接待”地点,将事情做得更规范些。然而,这个计划因故未能实施。那笔原本用于此事的资金,最后用在了哪里?——给许家老宅进行了彻底的装修。破败的旧屋重新装修,让许家彻底告别了过去的寒酸,成了村里人眼中“翻身”的典型。
那段时间,或许是这一家人记忆中最为“和谐”与“充满希望”的时光。三姐的身体日渐好转,“事业”有了起色,家里债务压力骤减,住上了新房,开上了好车。唠叨看着女儿的变化和家境的改善,心花怒放。当三姐后来怀孕的消息传来时,唠叨更是喜上眉梢,一心盼着能抱上孙子,整日里笑得合不拢嘴,仿佛所有的苦难都已过去,好日子就在眼前。
然而,在这看似美好的馈赠与翻身背后,一种危险的模式已经悄然形成,并且根植于这一家人的思维深处。罗清的回忆停在这里,带着一种洞悉后的苍凉。这一家人,骨子里要面子,胜过要里子;渴望被尊重,却不愿付出对等的努力去赢得;向往富贵安逸,却不懂或不愿通过自己脚踏实地、持之以恒的奋斗去换取。
他们的“要面子”,不是建立在自身的实力、品德或成就之上,而是寄希望于天上掉馅饼,或者依靠别人的无偿赠与、扶持来装点门面。罗清的到来,对他们而言,就是那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无需自己辛苦耕耘就能收获的“奇迹”。他们欣然接受,并迅速将这份馈赠视为理所当然,甚至开始以此作为炫耀和索取更多的基础。
他们的“行动”,往往与“美好想象”背道而驰。想象中,有了罗清的帮助,应该珍惜机遇,努力学习提升,诚信经营,慢慢积累真正的实力和口碑。但现实中,他们更热衷于利用罗清给予的资源(客户、名声、财力)进行快速变现,满足眼前的虚荣和享受(买车、装修),并且在这种“容易得来”的模式中,越发滋长了依赖和投机心理。他们不去思考如何提升自己的真才实学(三姐只学了皮毛,心思更多在包装和敛财上),不去经营可持续的事业(后来超市和佛缘阁的混乱可见一斑),而是沉醉于表面风光,并将罗清的持续付出视为一种“应该”。
这是一种深层次的“寄生”心态。他们将罗清当成了可以无限索取、并且必须为他们的面子和生活负责的“宿主”。当罗清后来因为原则问题或自身规划需要调整时,这种依赖被打破,他们的反应不是反省与自立,而是怨怼、背叛和试图抓住其他更虚幻的“依靠”(如猛超),并迅速将曾经的恩人妖魔化,以掩饰自己的无能与失败。
罗清的馈赠,如同给一个久饿之人提供了丰盛大餐和烹饪方法。可惜,这人只狼吞虎咽了大餐,满足了一时之欲,却将烹饪方法弃之不顾,甚至抱怨后来为何不再提供同样的大餐,却从未想过自己去学习耕种、狩猎或烹饪。当大餐吃完,留下的只有被撑大的胃袋、更挑剔的味蕾,以及面对空空如也的锅灶时,那更加强烈的饥饿、怨愤与不知所措。
这段缘起,始于慈悲与援手,却因受助者根性中的贪婪、依赖与价值观扭曲,最终走向了彻底异化与背叛的歧路。馈赠的种子,落在了一片并不适合生长的土壤里,最终开出的,是令人扼腕的恶之花。而罗清,在付出巨大心血与资源后,收获的除了教训,便是一段需要以彻底切割来划上句号的、沉重而荒诞的过往。回忆至此,唯有清风拂过山岗,带起松涛阵阵,将一切尘嚣涤荡,只留下道心澄明,观照因果。
回忆的细流继续回溯,淌过那段混杂着希望、馈赠与悄然滋生的依赖的时光。罗清的思绪,落在了一个微妙的变化上——三姐“要脸”与“不要脸”的界限,究竟是在何时模糊、最终彻底崩塌的?
最初的三姐,在罗清的记忆里,尽管身处困境,被债务和疾病压得喘不过气,但骨子里还残存着一些属于年轻女子的、或许有些笨拙但真实存在的“羞耻心”和“要强”。她会为自己家境的破败感到难堪,在接受罗清帮助时,眼神里除了感激,也曾有过不安与愧疚,觉得自己欠了天大的人情。她会因为自己“什么都不会”、需要完全依靠罗清而焦虑,努力学习罗清教给她的东西,哪怕只是皮毛,也曾有过想要“做好”、不辜负这份帮助的朴素念头。那时的她,面对村里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曾经的怜悯或轻视,内心是复杂的,有想要证明自己的冲动,也有一丝不愿被人看低的倔强。这份“要脸”,虽然脆弱,虽然可能掺杂着对改善处境的渴望,但至少是一道内心的堤坝,约束着她的一些行为,让她在获得初始资源后,还知道需要“装点”出一些符合“受助翻身者”应有的、至少表面的感恩与努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道堤坝出现了裂痕,直至最终溃决,让她变得“不要脸”了呢?罗清的回忆中,两个关键的因素逐渐浮现,如同两条汇入污浊河流的溪水。
其一,是山鸡的影响。山鸡这个人,虚荣、自私、情感关系混乱、将男性彻底工具化,并且有一套自成体系的、扭曲的“生存哲学”和“情感操控术”。当三姐因为罗清的帮助,境遇有所改善,开始接触更复杂的人际圈时,山鸡这个“过来人”、“见过世面”的“姐姐”,很容易就成为她模仿和依赖的对象。山鸡那套“女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钱最实在”、“面子是自己挣的,也是自己吹出来的”的论调,以及她那些在男女关系中极端利己、毫无道德底线的操作,对当时心智并不成熟、价值观本就有些摇摆的三姐,产生了潜移默化的腐蚀。三姐开始学习山鸡的打扮、说话方式,甚至处理问题的手段。山鸡的“不要脸”(在情感和利益上的毫无顾忌),被三姐部分内化,视为一种“厉害”和“不吃亏”的标志。
但罗清觉得,这或许还不是最致命的。山鸡的影响更多是在私人关系和价值观层面。
更根本、也更具有腐蚀性的,或许是第二个因素:与村里“泼妇”们的较劲。当许家因为罗清的帮助突然“阔”了起来,买了车,三姐也摇身一变成了“有点本事”的“仙姑”,这种急剧的变化,必然在封闭的小村庄里激起巨大的波澜。羡慕有之,嫉妒更有之。尤其是那些原本在村里处于类似阶层、或者自认为比许家“强”的家庭中的一些妇女,看到曾经不如自己、甚至需要自己同情(或鄙视)的许家突然爬到了自己头上,那种心理失衡是强烈的。流言蜚语、酸言冷语、明里暗里的较劲和攀比,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最初,三姐或许还想维持一点“体面”,试图用“成功者”的姿态淡然处之,或者用罗清教给她的一些“高人”话语来应对。但很快她就发现,在那种乡村熟人社会**裸的嫉妒和言语攻击面前,所谓的“体面”和“高人风范”不堪一击,甚至会被视为软弱和虚伪。她开始被卷入这种低层次的、情绪化的对抗中。
“阴阳同气相求,阴阳互根。” 罗清在心中默念这古老的道家智慧。长期与某种能量(在这里是“泼妇”们散发的嫉妒、狭隘、刻薄、攻击性的负能量)较劲、对抗、纠缠,自身的气息、心性就会不自觉地向那种能量靠拢、共振,甚至被其同化、吞噬。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你与泼妇缠斗,久而久之,即便你原本不是泼妇,你也会习得泼妇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模式,因为你所有的反应和策略,都必须适应这个“战场”。
三姐正是如此。为了在口舌之争中“不落下风”,她开始学会用更尖刻、更粗鄙的语言反击;为了在攀比中“胜出”,她变本加厉地炫耀(哪怕有些是虚构的);为了维护自己那点脆弱的“面子”和刚刚建立的“权威”,她变得越来越强势、多疑、听不进任何逆耳之言,甚至主动去攻击和贬低那些可能对她构成“威胁”或曾经“看不起”她的人。她在与“泼妇”们的较劲中,不知不觉地,把自己也修炼成了一个更高段位的“泼妇”——一个懂得用“仙姑”外衣包装、但内核同样充满攻击性、控制欲和虚荣心的存在。
她失去了最初那点可怜的羞耻心。因为羞耻心在那种你死我活的“面子战争”中,被视为弱点。她学会了颠倒黑白(如诬陷兰花),学会了过河拆桥(如对罗清),学会了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包括孩子、包括他人的善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且对此毫无愧疚,甚至洋洋自得,认为这是“本事”。
山鸡教会了她如何在私人领域“不要脸”,而与村里环境的持续负面对抗,则彻底重塑了她的公共人格和基本处事逻辑,让她在更广泛的层面上变得“不要脸”。两者结合,最终塑造出了后来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视诚信情义如无物、一切以自身利益和虚荣满足为最高准则的许三姐。
回忆至此,罗清心中并无太多愤怒,只有一种深刻的悲哀与明澈的洞察。他想起了在游历或听闻中遇到的另一种女子——那些或许出身平凡,但心性高洁,目光清澈,对周遭的庸俗、狭隘与是非纷争抱有一种本能的疏离与不屑的姑娘。她们或许会被视为“清高”、“不合群”,甚至被某些人讥讽“看不起人”。但罗清每闻此类评价,心中往往不是责备,而是庆幸。
他庆幸这样的姑娘,没有被环境同化,没有陷入与“泼妇”们无休止的纠缠与较劲之中。她们保住了内心那份珍贵的“羞耻心”和“要脸”,守住了精神的独立与洁净。她们“看不起”的,或许正是那些蝇营狗苟、是是非非、消耗生命的负能量场。这种“看不起”,是一种自我保护,一种精神上的“出坑”。
“出坑了。” 罗清默念。是的,能从那种扭曲的、向下拉扯的能量场中挣脱出来,保持自我的清醒与洁净,无论未来道路如何,至少灵魂没有沉沦,没有变成自己曾经厌恶的那种人。这何其难得,何其值得庆幸。
而三姐,恰恰是那个不幸的、在“坑”里与恶龙缠斗过久,最终自身也长出鳞片、口吐烈焰的典型。她的沉沦之路,始于困境,加速于不当的依赖与扭曲的模仿,而最终定型于与恶劣环境的负面对抗与同化。当羞耻心彻底丧失,“要脸”就异化成了不择手段维护“面子”,而“里子”早已腐烂不堪。
一声极轻的叹息,消散在终南山清冷的晨雾中。罗清收回思绪,不再回望。有些路,一旦走错,便难回头;有些心,一旦蒙尘,便难复明。他庆幸那些能“出坑”的灵魂,也彻底放下了对那个深陷坑底、甚至以坑为荣的旧影的最后一丝牵绊。天地悠悠,因果自循,他只需前行。
回忆的潮水缓缓退去,留下的是被岁月冲刷得异常清晰的脉络与彻悟后的宁静。罗清立于终南山巅,晨光刺破云海,将万千峰峦染上金边。他深吸一口凛冽而纯净的空气,感受着体内灵力与天地共鸣的沛然生机。
庆幸。 是的,他无比庆幸。庆幸自己能在短短数年间,从这段堪称“极致样本”的扭曲关系中彻底挣脱、醒悟、并完成心境的涅盘。这段经历,密度极高,几乎浓缩了人性中贪婪、依赖、背叛、虚荣、愚蠢、恶毒等诸多阴暗面的极端展现。寻常人一生或许只会遇到其中一两种,或在漫长的岁月里缓慢经历、消化,而他,却在与许三姐一家纠葛的几年里,如同被投入一个高速运转的离心机,被迫在极短的时间内,承受并看透了这一切。
这固然痛苦,如同剥皮剜心,将他曾经有过的信任、付出、乃至基于血脉的牵挂,一层层剥离、碾碎。但痛苦之后,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坚韧。他仿佛走过了一条被业火炙烤的捷径,虽然灼伤累累,却也因此炼就了一双能洞穿虚妄、直抵本质的“火眼金睛”,一颗历经极致背叛与荒诞后反而愈发澄明坚固的道心。
不幸中的万幸。 他看过的人,何止成千上万。从达官显贵到贩夫走卒,从虔诚信徒到奸猾宵小。芸芸众生,各有其执,各有其苦,各有其明暗。然而,像许三姐这般,将“面子”凌驾于一切真实情感与基本道义之上,将他人馈赠视为无限索取的理由,将恶意算计包装成理所当然,并且在这种扭曲逻辑里彻底沉溺、毫无自省能力,甚至将周围人也拖入其毁灭漩涡的……她确是最“差”的那一个。这里的“差”,并非指世俗的成败,而是指心性的蒙昧、价值观的彻底颠倒、以及对他人的破坏性。她像一个活生生的、集诸多人性缺陷之大成的“反面教材”,以最极端的方式,演示了一条通往彻底孤立与毁灭的道路。
因此,他感谢。感谢上天,以这样一种残酷却高效的方式,给他上了最重要的一课,让他提前勘破了许多修行路上可能遇到的、更深层的情障与认知迷雾。
更感谢许慕尘。这个看似窝囊、算计、最终也自食其果的男人,在无意中扮演了“接盘者”与“终结者”的关键角色。正是慕尘的“接手”,使得罗清能够相对干净、彻底地从那段孽缘中抽身,而不必陷入更漫长、更撕扯的泥潭。慕尘用他自己的选择和命运,为罗清的“出来”,铺平了最后一段路。这份“功劳”,荒诞却真实。“几年走完了别人几十年的路,破了百年难破的魔障。” 罗清低声自语,嘴角泛起一丝复杂的弧度。是代价,也是馈赠。这份经历,如同一把双刃剑,伤他至深,也淬炼他至纯。如今,剑已归鞘,留下的是一颗对人性幽微与因果法则理解至深、却不再轻易为所动的澄澈道心。
他望向无垠的苍穹与翻腾的云海,心中涌起一个念头。这段浸透着血泪、荒诞与深刻教训的记忆,不应仅仅是他个人的隐秘伤疤或修行资粮。它应当有更深远的意义。他缓缓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不是施法,不是祈福,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铭记”与“烙印”。他以自身饱经淬炼的灵识为笔,以这段浓缩了极端人性实验的记忆为墨,将其中关于“面子”的陷阱、关于依赖与背叛的因果、关于价值观扭曲带来的连锁毁灭、关于在恶劣环境中保持清醒的艰难与宝贵……所有这些核心的教训与脉络,清晰地、完整地刻画进了宇宙的某种“信息场”或“共业海”之中。
这不是为了诅咒或彰显,而是如同在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深海,投下了一枚特殊的、带有强烈警示与启迪意味的“时空胶囊”。它或许无形无相,或许只会以极微妙的方式,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长河中,泛起些许涟漪。而他心中最深的祈愿,随着这份“烙印”一同送出:
愿他的孩子,愿三姐的孩子,愿他们未来可能诞生的子孙……当他们在人生道路上感到迷茫,被虚荣的幻象所惑,被狭隘的比较所困,被“面子”的枷锁所缚时……
当他们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感到疲惫,在利益的诱惑面前心生摇曳,在怨恨的泥沼边缘徘徊时……希望他们灵魂深处,能隐约感应到这份来自时空彼端的、饱含沧桑与智慧的“记忆烙印”。
希望这烙印能如同雾海中的一座灯塔,虽然光芒微弱,却足以指引方向;如同心湖投下的一颗石子,荡开启迪的涟漪。愿他们能踏着这份用巨大代价换来的“记忆”基石,比他们的父辈祖辈更清醒地看破迷雾,更坚定地选择道路。
不要沦为“面子”的奴隶,活在他人眼光编织的牢笼里。不要重复三姐的覆辙,将人生过成一场充满算计、背叛与最终荒芜的闹剧。愿他们能建立起正常、健康的三观——懂得感恩而非一味索取,懂得自强而非依赖寄生,懂得诚信而非欺诈,懂得珍惜真情而非玩弄人心。
愿他们能追求并拥有真正的安稳与幸福——那建立在自食其力、内心充实、关系真诚、与人为善基础之上的,踏实而平凡的幸福。
晨光愈盛,云海渐散,终南山显露出它亘古不变的巍峨与苍翠。罗清睁开眼,眸中映照着天地光明,再无一丝阴霾。他已走出。他将教训刻入时空。他送出最深的祈愿。剩下的,便是天地悠悠,各人因果,各人自渡。而他,将继续他的修行之路,带着这份淬炼后的澄明与慈悲,走向更深远的大道。山风拂过,道袍轻扬,仿佛连风中也带上了一丝解脱与希望的清音。
此时的正在三姐忙于泼洒脏水、强撑门面,沉浸于与流言和虚荣的缠斗时,她未曾料到,那早已被遗忘在家族角落、被她视为“累赘”的根源——大锤的父亲,年过八旬的大山,正以一种最荒诞也最惨烈的方式,映照出这个家族深植骨髓的业障与三姐那点“本事”的微不足道。
大山这一生,老实巴交,却像被诅咒般没享过几天清福。两个儿子,大锤自顾不暇,二锤更是倒霉透顶——老婆被所谓“哥们”拐跑,生活一团烂泥。大山指望不上任何一个,在衰败与孤独中默默熬着岁月。在大锤那套功利至上的算计里,父亲年事已高,“哪天死了都是赚”,那份血缘牵绊早已被麻木和消极所取代。
然而,这个家从不“安分”,连缠身的“东西”都格外诡异。附在大山身上的,并非寻常阴灵,而是更为偏执怨毒的“自杀妖”!它们道行高深,行事乖张,在三姐那点靠罗清启蒙、又自行掺水扭曲的“道行”面前,犹如巨蟒睥睨蚯蚓。在它们眼中,三姐连供人取乐的小丑都算不上,不过是个沐猴而冠的滑稽角色。
一日,自杀妖彻底发作。平日沉默寡言的大山,忽然目光呆滞,抓起手边的榔头,就要往自己头上砸,口中含糊嘶吼着“不活了”。那决绝癫狂的模样,吓坏了偶然看见的邻里。事后,三姐被匆匆叫回,一番装模作样的“探查”后,只能将大山送往医院。检查结果:轻度脑萎缩,其余指标“正常”。医学无法解释那诡异的自杀行为,三姐更无力驱散那高她数筹的妖魅。她只能用“年纪大了,精神不好”搪塞过去,内心却首次掠过一丝对不可知力量的、超越虚荣算计的恐惧。
这恐惧尚未沉淀,另一重因果已然牵动。
终南山云雾中,正与大顺闲谈的罗清,指尖忽然微微一动,心神所感,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他随意滑动手机屏幕,目光却仿佛穿透虚空,落在了遥远小镇上那个垂暮老人身上。
“这个大山,”罗清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洞悉的笃定,“今年难过。身上附的东西,很重。”大顺闻言,受托前去探望。见到的是形容枯槁、眼神浑浊涣散、被无形痛苦折磨得生机奄奄的大山。他找到大锤询问,大锤的反应却冰冷得令人心寒:“我和蚂蚱、三姐都看过了,没用。老爷子年纪到了,该走就让他走吧,少受点罪。” 话语里没有悲痛,只有一种急于甩脱麻烦的麻木与合理化。在他那被面子、利益磨蚀殆尽的内心里,父亲的生死,早已轻如草芥。
大顺心中恻然,更感无力。蚂蚱之流本就江湖骗子,三姐更是半瓶醋乱晃。他们“束手无策”是必然。无奈之下,他再次联系罗清,言明情况,话语间不禁带上一丝恳请。
罗清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并非犹豫,而是如同高明的医者,在判断一株远方濒死草木的土壤与病灶。最终,他并未多言,只道:“知道了。”没有焚香作法,没有惊天动地。或许只是在某个静夜,罗清于终南山巅,心念微动,一缕精纯浩然、远超妖魅维度理解的正气与清明之力,穿越山河,如同精准的外科手术刀,亦如温暖的消融之光,直达大山灵台深处。
次日。当大顺再次见到大山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日还死气沉沉、被自杀阴影笼罩的老人,此刻竟面色红润,眼神恢复了久违的澄澈(尽管仍带老迈的浑浊),正在院子里慢慢踱步,甚至对来访的大顺露出了一个略显僵硬却真实的笑意。那股萦绕不散的阴冷、绝望、自我毁灭的气息,荡然无存。仿佛一块压垮脊梁的巨石被悄然移开,生命本身的力量重新开始细微流淌。
大顺愕然,继而由心底升起一股混合着敬畏与惊叹的满意。他明白,这是罗清出手了。如此举重若轻,如此不着痕迹,却又如此效果卓着。与三姐那套需要声光电配合、结果却往往徒劳或更糟的“法事”相比,云泥之别,霄壤之分。
而更深刻的讽刺在于,大锤一家对此毫不知情,或即便有所察觉,也会归咎于“老爷子自己缓过来了”。他们永远不会知道,那个被他们背叛、诋毁、视为陌路甚至敌人的罗清,在他们弃之如敝屣的老人最绝望的时刻,轻轻伸手,托住了一缕即将熄灭的生命烛火。
大山的短暂“复活”,如同一面无声却犀利的照妖镜:
· 照出了三姐“神通”的虚妄与渺小: 连自家门内的妖祟都无力驱除,谈何为人解厄?她那套唬人的把戏,在真正的“业”与“障”面前,不堪一击。
· 照出了大锤“亲情”的冰冷与算计: 对亲生父亲的苦难,第一反应是抛弃与合理化,人性凉薄至此,何谈家族伦常?
· 照出了罗清“境界”的深远与慈悲: 救人于无形,施恩不图报,甚至不介怀对方是仇人之亲。他所行的,是真正超越个人恩怨的“道”,而非拘泥于世俗得失的“术”。
· 更照见了这个家族业力的根源: 连守护家宅、庇佑子孙的“基础福报”都已消耗殆尽,招致的都是“自杀妖”这类极端偏执的负能量。根基朽坏,梁柱虫蚀,表面的热闹与强撑,又如何能抵挡从内里蔓延开的腐朽?
大山事件,如同投入许家命运泥潭的一颗深水炸弹,爆炸无声,涟漪却将缓缓荡开,终将让那些还在表面扑腾、自欺欺人的人,看清那水下是何等污浊绝望的深渊。而罗清这一次的出手,与其说是拯救,不如说是一次清晰的标注——他标明了善恶的界限,标明了能力的真假,也标明了,在真正的天理与因果面前,哪些挣扎是徒劳,哪些选择,早已注定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