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尽头是星海 第116章 挽危局祥瑞铺幻景 改因果神通酿祸胎

次日清晨，药师婆婆小院的晨雾还未散尽，草木上凝着的露珠折射着细碎的光。秦天与陈远并肩而立，终于向苏瑾坦白了昨夜借取灵泉本源、布设双泉交融幻景的全部真相。当“一年之后，灵泉将陷入百年沉眠，黑秽恐蔓延全城”的话语落下时，苏瑾手中的青瓷茶盏微微一颤，清亮的茶汤漾出涟漪，顺着杯壁滑落，在石桌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你们……”她凝视着二人眼底的疲惫与决绝，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轻叹。她懂他们的急迫，却也忧心这孤注一掷的代价，真理基石在掌心悄然发烫，映出她心中的纠结与不安。

就在这时，厢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逸扶着门框站在那儿，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我也做了件事。”他声音沙哑，将昨夜趁秦陈二人布幻之际，潜入陈府外、在陈宏潜意识中“播撒联姻吉兆”的事和盘托出。话音刚落，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身形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胡闹！”

一声厉呵打破了小院的沉寂。药师婆婆不知何时已立在院门口，手中药碗冒着腾腾热气，氤氲的药香驱散了几分晨寒。她快步上前扶住林逸摇摇欲坠的身体，指尖搭在他腕脉上一探，原本平和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神魂损耗过甚，心镜蒙尘难清！你这娃娃，竟敢对凡人施展如此凶险的念种之术！轻则神魂受损，重则道基崩塌，你可知晓？”

她凌厉的目光扫过秦天、陈远与苏瑾三人，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还有你们！一个个都嫌命长是不是？借灵泉本源布幻，篡改凡人意念，哪一件不是逆天而行？”

四人垂首而立，羞愧地不敢直视婆婆的眼睛。晨雾中，只有药碗里的热气在缓缓升腾，无声地诉说着此刻的凝重。

“你，”药师婆婆将药碗塞进林逸手中，语气不容置喙，“从今日起留在老身这里，用药石温养神魂，静心涤虑，不可再胡思乱想。一个月内，不得动用半分神通，否则神仙难救！”她转向另外三人，眼神依旧严厉：“至于你们惹下的烂摊子，老身管不了，也管不起。但若是敢再把他也搭进去……”

未尽之言悬在晨雾里，比任何尖锐的威胁都来得沉重，压得三人胸口发闷。

一月之后

灵泉城仿佛被施了仙法，处处透着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秦天、苏瑾与陈远各展神通，倾尽全力维系着这场始于谎言的祥和，似乎真要将那虚无缥缈的希望，变成全城人触手可及的现实。

辰时，望春茶楼。

雅间内，苏瑾独坐窗前，真理基石在掌心泛着柔和的幽蓝光晕。楼下大堂里，说书人正唾沫横飞地讲述陈李两家的百年恩怨，时而激昂，时而悲切，引得满堂宾客情绪起伏。苏瑾指尖轻划，基石上立即浮现出满堂听众的微表情与情绪波动曲线，每一个皱眉、每一次叹息、每一声喝彩，都清晰可辨。

“这里需要一点共情，让他们想起两家长辈曾并肩治水的情谊……这里需要一丝希望，暗示联姻能带来灵泉永续的吉兆……”

她轻声呢喃，将自身感悟的他心通化作最纤细的针，将精心推演了无数次的故事脉络，精准绣进说书人即将出口的每一个瞬间。她调动着听众的情绪，引导着舆论的走向，让“陈李和合”的念头，在潜移默化中深入人心。

“哈哈，果然！”说书人只觉得今日灵感如泉涌般不绝，原本寻常的恩怨故事，被他讲得荡气回肠，尤其是那段虚构的“先祖同心护泉”的情节，更是说得情真意切。当说到“有情人终成眷属，两家族亲如手足”时，满堂宾客再一次掩面拭泪，纷纷感叹“本该如此”。

一个月以来，苏瑾日日如此，以真理基石推演人心，以他心通引导舆论。灵力消耗带来的疲惫深入骨髓，但每当看到听众眼中的认同与期盼，想到或许再过不久，陈李两家的恩怨便能彻底化解，她便又咬牙坚持了下去。

巳时，城南市集。

陈远蹲在井边，掌心贴着青石板的缝隙，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绿色灵光。不过片刻，一抹翠绿便从石缝中破石而出，转眼舒展枝叶，绽放出一朵娇艳的并蒂莲，粉白相间的花瓣上还凝着晶莹的露珠，引得周围百姓发出一片惊呼。他却悄悄抹去额角的虚汗，脸色比往日苍白了几分。

这一个月来，他走遍了灵泉城的大街小巷，以自身生机孢子为引，在城中种下了无数“祥瑞”：陈府门前，两株原本相隔数尺的古榕，竟抽出新枝相互缠绕，形成“兄弟榕”的奇观；李府墙外，一株普通的柳树，枝桠上竟开出了两两相依的“连理枝”；灵泉亭边，更是长出了一片永远开不败的并蒂莲，引得百姓争相驻足观赏，啧啧称奇。

“快看！这并蒂莲竟能在石缝里生长，真是神迹啊！”

“天降祥瑞，这是老天爷在示意陈李两家要和好啊！”

“灵泉都合了，又有这么多吉兆，两家要是再争斗，可就违逆天意了！”

在众人的赞叹与议论声中，陈远悄悄退到阴影里，往嘴里塞了颗补充元气的丹药。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却依旧驱散不了深层的疲惫——为了维持这些祥瑞的生机，他几乎耗尽了自身半数的生机孢子，连领口的蘑菇都变得蔫蔫的，没了往日的灵动。

午时，陈李两府上空。

秦天立身于云端，闭目凝神，周身萦绕的淡金色规则之力如蛛网般铺开，细密地笼罩着两座府邸。这一个月来，他日夜不休地拨动着笼罩在两府上空的“气运”丝线，小心翼翼地为陈府注入一分“开放接纳”的气息，为李府添上一丝“积极转变”的意味。

他甚至耗费心神，编织了一些更精妙的因果：比如，让陈府那位最固执的三叔公陈烈，在整理书房时，“偶然”从一本尘封多年的《氏族训》中，抖落出一张泛黄的残页。残页上并非什么高深功法，也无惊天秘密，只是陈家先祖随手记下的一段话：

【“是日，与李公同勘泉脉，彼于阴泉之性见解尤精，吾深以为然。阴阳之道，贵在相济，若固执一端，强求阳主阴从，无异于抱薪救火，终致泉脉枯竭。”】

这段看似平常的记载，却如同一滴水落入滚油之中，在陈家族老之间掀起了轩然大波。它并未直接鼓吹联姻，却以先祖的口吻，动摇了“阳主阴从”的绝对正确性，在陈烈等顽固派坚固的心防上，撬开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裂隙。秦天望着下方渐渐缓和的府邸气息，轻轻舒了口气，指尖的规则符文却黯淡了几分——这般强行扭转气运，对他自身的道基损耗极大。

狂澜暗生

未时，街巷深处。

“要我说，这分明就是天意！”几个妇人围在井边洗衣，说得眉飞色舞。她们“恰好”都想起了祖辈口耳相传的故事——八十年前，陈李两家曾并肩治水，护住了灵泉城；六十年前，两家孩童还在灵泉边一同玩耍，亲如手足。

“可不是嘛！我今早还听说，陈家的三叔公都在先祖笔记里找到了话，说李家先祖对灵泉的见识是‘深以为然’呢！”

“还有陈府门前的兄弟榕、李府墙外的连理枝，灵泉亭边的并蒂莲，这么多祥瑞凑在一起，不是天意是什么？”

“要是两家真能结亲，陈公子和李小姐喜结连理，咱们灵泉城可就真的太平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顺着街巷蔓延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陈李和合是天命所归，是灵泉城长治久安的唯一出路。在这片狂热的期盼中，无人察觉，那些所谓的“祖辈记忆”，不过是苏瑾引导舆论的产物；那些“祥瑞”，不过是陈远耗损生机种下的幻相；那些“因果巧合”，不过是秦天强行扭转气运的结果。

就在这片人为打造的祥和中，一股暗流已在悄然涌动。

一个自称“同心会”的组织悄然出现，其成员大多是对现状不满、或是被狂热情绪裹挟的百姓。他们打着“顺应天意，促成和合”的旗号，到处宣扬灵泉神迹，将陈李联姻说成是拯救灵泉城的唯一途径。任何提出异议、或是对“祥和”景象有所怀疑的人，都会被他们群起而攻之，斥为“不顾全城福祉”“违逆天意”的罪人。

“天意不可违！陈李联姻，灵泉永续！”同心会的宣讲人站在街心高台上，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口号，台下的信众纷纷附和，情绪激昂。

“反对联姻者，就是灵泉城的罪人！”

“谁敢阻拦天意，我们就跟他拼了！”

狂热的呼喊声回荡在街巷，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偏执，将这场人为的祥和推向了极致，也埋下了崩溃的隐患。

忧心与窥伺

申时，药师婆婆小院。

林逸在药香中缓缓睁开眼，脸色已恢复了几分血色，但眼底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即便不动用神通，他那敏锐的心通感知，也能清晰地捕捉到城中那股过于炽热、甚至有些扭曲的集体情绪。那不是真正的祥和，而是被强行压抑的怨气、被人为制造的狂热与潜藏的恐惧交织而成的、更加危险的暗流。就像一个被吹得过大的气球，随时可能在最轻微的触碰下炸裂。

“怎么了？”药师婆婆正在院中晾晒药材，见他神色凝重，便随口问道。

“婆婆，”他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与忧虑，“我觉得……我们可能做错了。这祥和太假，太刻意了。就像一座用沙子堆起来的城堡，看着坚固，其实一推就倒。”

夜幕降临，灵泉城灯火通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仿佛在庆祝什么盛大的节日。远处的泉亭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和的辉光，双泉交融的景象比白日更添几分梦幻，任谁看去，都会认为这是百年太平的开端。

同心会的信众在街上游行，高举着写有“陈李和合”“天意昭昭”的灯笼，所到之处尽是欢呼与喝彩。秦天、苏瑾与陈远站在城楼高处，望着这片他们亲手打造的“盛世”，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他们似乎都感觉到了——脚下这座用谎言、神通与执念垒起的高台，正在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崩裂声。那声音，是灵泉本源持续流失的预警，是被压抑的怨气在暗中涌动的信号，更是这场虚假祥和即将崩塌的前兆。

暗处的目光

这人为的祥和景象，自然也落在了吴先生（赵昊）的眼中。

他站在阁楼内，【黑水玄光镜】悬浮于身前，镜中清晰地映出灵泉城灯火通明、万人欢腾的景象。他对着镜中映出的黑袍师尊身影躬身一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师尊，他们倒是卖力，将这空中楼阁妆点得如同人间仙境，连自己都快骗过去了。”

镜中，黑袍下传来沙哑而笃定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寒刃，透着一丝残忍的期待：“且让他们卖力表演。幻景越是华美，破碎时便越是痛彻心扉。他们强行扭转因果，扰动全城业力，反噬已然在路上。再等等，等那根压垮骆驼的稻草落下，我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镜光闪烁，映出赵昊眼中的阴鸷与笑意。他知道，那根稻草，已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