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药师婆婆院落的木窗,洒在石桌上的黑曜石片上,折射出清冷的光泽。苏瑾指尖轻划过石片表面,冰凉的触感传来,掌心的真理基石骤然亮起,淡蓝色的光幕在空中展开,无数加密符文如星河流转,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乱。她眉心微蹙,凝神聚力推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良久,光幕终于稳定下来,一行古朴的篆字清晰显现:【怨结非力可解,宜先通其心。】字迹旁,一道模糊的“和”字道韵缓缓盘旋,散发出柔和却坚定的气息。
“父亲留下的指引,核心不在蛮力破解,而在‘人心’二字,以及这个‘和’字。”苏瑾抬手拭去额角的汗,抬眸看向围坐的同伴,语气笃定,“我提议,先促成陈李两家正式和谈。唯有坐下来沟通,才能打破这百年僵局,这是解开困局的第一步。”
“和谈?这主意好啊!”陈远兴奋地一拍石桌,随即又压低声音,凑近众人说道,“但咱们要是亮明‘生源学院使者’的身份,怕是太扎眼了。这两家人积怨百年,要么会对咱们心生戒备,觉得咱们是来强行插手;要么就会指望咱们压服对方,自己不肯主动让步。依我看,不如隐匿身份,从旁敲侧击,慢慢引导他们主动愿意和谈。”
秦天闻言颔首,认同道:“有理。硬闯不如巧入,咱们得先找到能撬动两家态度的关键之人,再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林逸静静坐在一旁,指尖轻捻,感受着灵泉城上空弥漫的复杂情绪——有怨恨,有不甘,有无奈,却也藏着一丝微弱的期盼。他轻声开口,语气温和却清晰:“陈家的陈昌公子,还有李家的李月小姐,他们二人的心绪中,仍存着未被怨恨吞噬的善念与温情,陈昌与李月对彼此的情意也未曾断绝。或许,他们便是打破僵局的突破口。”
四人一番商议,计议已定,当即决定分头行动,从不同角度入手,为和谈铺路。
茶楼会李月
凭借林逸心通捕捉到的、李月贴身丫鬟心中的行程——每日辰时三刻,李月都会去城南的“听风茶楼”听一段《西厢记》。苏瑾提前来到茶楼,要了个与李月常坐位置相邻的雅座,点了一壶清茶,静静等候。
不多时,李月便身着素衣,在丫鬟的陪伴下走进茶楼,径直坐在了苏瑾邻座。说书人敲响醒木,声情并茂地讲起《西厢记》中“长亭送别”的桥段,当讲到崔莺莺含泪叮嘱张生“此一行得官不得官,疾早便回来”时,苏瑾似是无心般,轻声品评道:“张生虽有深情,却困于科举仕途与门第之见,连争取与莺莺相守的勇气都显不足。若自身都不敢直面阻碍,终究会辜负莺莺一片痴心与勇毅,徒留遗憾。”
此言一出,如石子投入静湖,瞬间击中了李月的心。她执杯的手微微一颤,茶水险些洒出,忍不住侧过头,看向身旁的苏瑾。见苏瑾气度清雅,眼神澄澈,不似寻常女子,李月不由低声接话:“这位小姐见解非凡。只是世间之事,并非人人都能随心所欲,有时确是身不由己,纵有满心期盼,也只能徒呼奈何。”
苏瑾转头与李月对视,从她眼中看到了压抑的愁绪与不甘。两人从《西厢记》的剧情谈起,渐渐延伸到诗词歌赋、人生际遇。苏瑾没有急着劝说,只是以理性的分析,共情地倾听,让李月积压在心底的苦闷得以宣泄。
不知不觉间,茶已凉透,说书人也已散场。临别之际,苏瑾才缓缓压低声音,坦诚道明来意:“我并非本地之人,却也知晓陈李两家百年恩怨之苦,更知你与陈昌公子的情意。若有机会,为了这满城百姓的福祉,也为了你心中所念之人,促成两家坐下来谈一谈,破除彼此间的坚冰,李小姐,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李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决绝。她望着苏瑾,郑重颔首,语气坚定:“若真能消弭两族干戈,让城中百姓重归安宁,也让我与陈郎有一线生机,月,万死不辞!”
卦摊引陈昌
另一边,陈远则将目标锁定在了陈家公子陈昌身上。他打探到,陈昌每日巳时都会前往家族演武场练剑,便提前在陈昌必经的一条小巷口,摆起了一个简易的卦摊。卦摊前的布幡上,只写着“只算有缘人”五个大字,透着几分神秘。他领口的蘑菇室友悄悄探出头,散发着常人无法察觉的微弱孢子,这些孢子能放大路人心底最深的执念,让其更容易被触动。
不多时,身着劲装的陈昌便大步走来。他本就因家族恩怨烦忧,见这街边卦摊,本欲无视,却被陈远突然开口的一句话定在原地:“公子眉锁愁云,眼中藏着化不开的郁结。依我看,公子所困者,非前程,非财帛,乃是一字——‘墙’!”
这“墙”字,直指陈李两家之间那道无形的高墙。陈昌心下大惊,猛地转头看向陈远,眼中满是震惊——此人竟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心事?他快步走到卦摊前,抱拳道:“先生好眼力!还请先生为我指点迷津。”
陈远故作高深地捻了捻不存在的胡须,笑道:“公子今日与我相遇,便是有缘。不过我这卦,只算家族前程,不算其他。”随后,他句句直击要害,将陈昌对家族僵局的焦虑、对两族百姓苦难的不忍,以及内心的挣扎与期盼,一一说中。陈昌听得越发心惊,只觉眼前这卦师,仿佛能看透自己的五脏六腑。
末了,陈远收起笑容,语气郑重:“公子的家族运道本是兴盛之相,只是被一层阴霾遮蔽,晦暗不明。若想拨云见日,需先打破‘对立’之局。我观星象,近日当有心怀善意之士,欲促成陈李两家一会,这便是转机之始。公子若能抓住此次机会,主动迈步,或许能解百年之困,为家族谋得真正的长远福祉。切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陈昌如醍醐灌顶,心中的迷雾瞬间散去。他对着陈远深深一揖,喜道:“多谢先生指点!若真能促成两家和谈,昌必倾力相助,绝不辜负先生的点拨!”说罢,便脚步轻快地向演武场走去,往日的愁云,已消散大半。
城卫府见石岩
秦天与林逸则一同前往城卫府,寻找城卫队长石岩。两人隐匿了生源学院的身份,只谎称是游历四方的修士,听闻灵泉城怨气深重,特来此地,欲化解戾气,以求心境通达。
石岩听闻二人来意,并未露出惊讶之色,反而脸上浮现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他将秦天与林逸引至自家后院的演武场,屏退左右随从,才沉声道:“二位不必隐瞒,你们的到来,我早有预料。不瞒二位,我石家在灵泉城的位置,颇为特殊。陈家内府总管的妻子,是我姑母;李家账房之首,是我舅父。若我石家有意争夺灵泉的掌控权,灵泉城早便不是今日这般格局了。”
秦天与林逸对视一眼,心中了然——石岩这是在暗示,他对陈李两家的情况了如指掌,且有能力影响两家态度。
不等二人开口,石岩便点出关键:“你们想促成陈李两家和谈,何必舍近求远?灵泉城内,只需请动一人出面牵头,即便两家人有千般不愿,也会卖她一个面子,乖乖齐聚一堂,不敢推辞。”
“不知是哪位前辈有如此威望?”林逸连忙追问。
石岩语气敬重,一字一句道:“药师婆婆。”他顿了顿,解释道,“婆婆在此行医已超一甲子,陈家现任家主陈宏,李家现任家主李嵩,皆是婆婆亲手接生。他们幼时得了急病,也是婆婆妙手回春,才捡回一条性命。在这灵泉城,婆婆的一句话,比城主的命令还管用,重逾千钧。”
秦天与林逸心中一喜——没想到药师婆婆竟有如此超然的地位,有她出面,和谈之事便成功了大半。
暗流初涌动
夜色初笼,灵泉城渐渐沉寂下来。秦天、苏瑾、陈远、林逸四人先后回到药师婆婆的清幽小院,在石桌旁坐下,各自交换今日的收获。听闻苏瑾已说动李月,陈远搞定陈昌,秦天与林逸又得知药师婆婆的关键作用,四人皆是振奋不已。和谈的希望之火,已在悄然点燃。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药师婆婆静修的房门上——明日,便是请婆婆出面的关键时刻。
与此同时,陈家府邸深处。赵昊(化名行医的吴先生)刚为陈家掌管族内刑罚、性情火爆的三叔公陈烈诊完脉。陈烈早年在争夺灵泉控制权时受了暗伤,每逢阴雨天,关节便剧痛难忍,性子也越发急躁易怒,心浮气躁。
赵昊一边小心翼翼地收拾着银针,一边状似无意地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担忧:“老先生,您这旧伤淤积日久,寒气入体,此乃外邪,倒还容易调理。只是晚辈方才诊脉时发现,您的心脉郁结不畅,隐有惊悸之象……恕晚辈直言,此等脉象,多因外患频仍,心神长期紧绷所致。您为家族殚精竭虑,操劳过度,近日还需多加静养,切忌再受刺激。尤其要注意,切忌大喜大悲,更不要轻易听闻些似是而非的‘好消息’,以免空耗心神,加重心脉负担。”他语速平缓,言辞恳切,眼神中满是“关切”,俨然一副仁心医者的模样。
陈烈靠在软榻上,眉头紧锁,冷哼一声:“吴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赵昊微微躬身,姿态谦卑,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犹豫与担忧:“晚辈不敢妄议陈家之事,只是近日在城中行医时,偶尔听闻些闲言碎语,说城中似有外人走动,或许会传递些……关于陈李两家和解、和谈之类的风声。此等事若能成,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能解百年之困。但晚辈深知,两家积怨已深,岂是朝夕之间便能化解的?晚辈只是担心,若有人心怀叵测,假借此名,行煽动、分化陈家之实,届时若是希望越大,失望越烈,反而会引得您怒火攻心,不仅于您贵体不利,怕是还会动摇陈家的稳定啊。”
他这番话,句句未提“反对和谈”,却字字都在点燃陈烈心中的猜忌——暗示和谈可能是圈套,是外人挑拨陈家的手段。陈烈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赵昊看了半晌,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破绽,最终却只是缓缓说道:“先生有心了。老夫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让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
赵昊连忙躬身行礼,恭敬告退:“晚辈多言了,愿老先生身体安康。”转身走出房门的刹那,他脸上的温和与关切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眼底还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夜色渐深,陈府书房内,陈烈独自坐在案前,手中摩挲着冰冷的茶杯,反复咀嚼着赵昊的“医嘱”。眼中的疑虑与戾气,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蔓延。一股无声的暗流,已随着这看似善意的“医者忠告”,悄然渗入和谈前夕的平静之下,悄然埋下了猜疑的种子。
一场即将到来的和谈,尚未开始,便已蒙上了一层阴影。而老子预告的心魔试炼,似乎也随着这猜疑与执念,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