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破晓。
天边黑压压的一片,是无边无际的铁骑。
十万羌人主力,如开闸的黑色怒潮席卷而来。
军阵中央,一面巨大的狼头王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迷当大王立马于王旗之下,身边是曹魏使者辟邪。
辟邪看着前方关隘上稀疏的汉军人影,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笑。
“大王请看。”
他用马鞭遥指落雁口。
“魏延贼子如今已是黔驴技穷了,他手下那点兵力在我羌族十万大军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迷当被这股滔天气势与辟邪的言语彻底煽动。
他将昨日所受的羞辱,将自己先锋全军覆灭的耻辱,尽数化为此刻的暴虐。
他猛地抽出弯刀,刀锋前指。
“传本王令!全军出击!”
“碾碎他们!”
没有试探,没有战术。
羌人放弃了一切花哨的阵型,发动了最原始最狂野的集团式冲锋。
他们要用十万人的血肉与马蹄,将落雁口这道在他们看来无比脆弱的堤坝。
彻底冲垮,碾为齑粉!
“轰隆隆……”
大地开始剧烈颤抖。
战况瞬间被推入白热化。
落雁口关墙之上,魏延亲临一线。
他身上那件征北将军的铠甲,早已被昨日的尘土覆盖。
他手持大刀,静静看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色浪潮袭来。
一名羌人百夫长借着云梯的掩护,第一个攀上了城头。
他脸上带着嗜血的狞笑,举起手中的狼牙棒就要砸向身边一名年轻的汉军士卒。
下一刻,一道寒光闪过。
那名百夫长的狞笑凝固在脸上。
他低头,看着自己从胸口到腹部出现的一道整齐的血线。
他连同手中的狼牙棒和半面盾牌,被干脆利落地劈成了两半。
内脏混着血水,哗啦啦洒了一地。
魏延收回大刀,任由温热的血水溅在自己脸上。
他头也不回,对身侧已经看呆了的关索低吼。
“小子,你可要看清楚了!”
“这就是真正的战场!”
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狠狠刺激着关索的神经。
他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一股滚烫的热血从胸膛直冲头顶!
“杀啊!”
关索发出一声怒吼。
一名羌兵正从魏延的侧后方悄悄摸上来,手中的弯刀已经举起。
关索一个箭步冲上,手中那柄特制的偃月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噗嗤!”
那名羌兵的头颅冲天而起。
少年的勇武在血与火的洗礼中,第一次绽放出它该有的光芒。
山谷之下,早已变成了巨大的血肉磨坊。
陷马坑早已被尸体填满,后续的羌人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
他们疯狂地冲击着汉军用拒马和壕沟组成的防线。
王平指挥的飞浒军,冷静得像一群没有感情的机器。
“射!”
“退!”
“再射!”
他们交替掩护,三段式后退射击。
用手中的弩箭精准地收割着冲在最前的敌人。
而在防线的另一侧,那剌率领的三千乌浒蛮兵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们放弃了阵型如同一群冲入羊群的野兽,与羌人进行着最凶狠的肉搏。
那剌**着上身浑身浴血,手中的大刀每一次挥舞,都会带走数名敌人的性命。
汉军的两支王牌部队,如两颗最坚韧的钉子死死钉在落雁口关隘的防线上。
任凭羌人的浪潮如何拍打,都纹丝不动。
战至黄昏,残阳如血。
落雁口关墙内外,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汉军的伤亡,也在急剧增加。
帅帐之内。
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陆逊站在舆图前,看着不断被撤下的汉军旗帜,那张温润的面庞上满是挥之不去的凝重。
一队队伤兵从帐外被抬过,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
邓艾坐在一旁手中握着一管毛笔,在一块木牍上飞快地记录着什么。
他口中在喃喃自语,全是冰冷到不带一丝感情的数字。
“飞浒军阵亡一百二十一人,伤三百一十人。”
“乌浒蛮兵阵亡一百有余,重伤者不计。”
就在这时,帐帘被猛地掀开。
诸葛恪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冲了进来,手里的几面令旗被他捏得变了形。
“将军!”
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飞浒弩的箭矢存量,已不足三成!”
“再这么消耗下去,明日一早我们就无箭可用了!”
他的话里,满是对自己杰作即将失效的焦躁和无法抑制的不甘。
帐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不等任何人做出反应,一名满身血污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
他的一条胳膊软软地垂着,显然已经断了。
“将军!”
“关隘西侧……西侧防线被……被羌人突破了!”
魏延正用布条包裹着手臂上一道不深的伤口,闻言动作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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