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躺椅上那个男人,仿佛在欣赏一幅褪色的古画。
马超那张曾经让无数少女倾心、让无数敌人胆寒的脸上,只剩下了一片麻木。
风吹过院子卷起几片枯叶,打在马超的锦袍上,他却毫无反应。
关索站在远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心中的“神威天将军”,那个能与他父亲关羽、三叔张飞并列的绝世猛将,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这比在战场上看见他战死,更让人难以接受。
马岱站在一旁,脸上满是苦涩与无奈。
他知道自己兄长的病不在身上,而在心里。
那是神仙也难救的心病。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院子里死寂得只剩下风声。
终于,躺椅上的男人有了动作。
他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终于聚焦在了魏延身上。
“不知征北将军魏延,大驾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马超开口了,声音沙哑语调平淡,不起半点波澜。
那份疏离与冰冷,仿佛能将空气冻结。
魏延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他转过身,从一名亲卫手中接过一个酒壶两个大碗。
然后径直走到老槐树下,在马超躺椅旁的一块石凳上自顾自坐下。
“延今日路过阳平关,听闻孟起将军这里有好酒,特来讨一碗,解解渴。”
魏延提起酒壶,给自己和马超面前的空碗都倒满了酒。
酒液浑浊,带着一股子劣质粮食发酵的酸味。
马超的视线从魏延脸上移开,落在了石桌上。
那里摆着一盘残局。
黑子组成的大龙被白子团团围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已是必死之局。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冷笑。
“超府中的酒是浊酒,棋亦是死棋。文长将军就不怕喝了我这酒,沾染我这身晦气么?”
魏延端起那碗浊酒看也不看,仰头一饮而尽。
“过瘾!”
他将空碗重重顿在石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果然是好酒!”
他闭上眼,仿佛在回味什么绝世佳酿。
马超眼中的讥讽更浓了。
下一刻魏延睁开眼,他伸出两根手指从棋盒中捻起一枚黑子。
啪!
一声清脆的落子声,打破了院中的沉寂。
那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上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角落。
一个看似与主战场毫无关联的废位。
马岱和关索都看不懂。
关索甚至在心里嘀咕:姐夫这棋艺,怕不是还不如我。
但马超的瞳孔却在那一瞬间,猛地收缩成了针尖!
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第一次泛起了剧烈的波澜。
他死死盯着棋盘,原本靠在躺椅上的身体不知不觉间已经坐直。
呼吸也变得粗重而急促。
那一子看似闲棋,却精准地斩在了白子包围圈最薄弱的连接点上。
原本被困得水泄不通的黑棋大龙,竟因为这一子硬生生撬开了一道缝隙。
那不是一线生机。
那是一条通往广阔天地的活路。
绝地逢生!
“延以为,棋盘之上,从无死局。”
魏延的声音缓缓响起,平静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
“只有不敢落子的人。”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直刺马超的内心深处。
“棋盘如此,天下亦是如此!”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马超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里不再是死寂。
而是震惊,是迷茫,是痛苦,是压抑了数年的不甘!
魏延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道,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孟起将军,如今陇西羌乱,背后乃是曹魏的阴谋。”
“他们驱使羌人日夜袭扰我大汉边境,杀我百姓毁我家园!”
“我魏延今日来此,不是来与你追忆旧情,也不是单纯来讨这碗浊酒喝!”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烈火!
“我是来请你的!”
“请当年那个杀得曹操割须弃袍的西凉锦马超!”
“请那个名号能让万千羌人俯首叩拜的神威天将军!”
“随我一同出笼,再战关陇!”
“你!”
马超猛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
魏延那一子棋,那一番话。
像一把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开了他冰封多年的心门!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渭水之畔,杀得曹军尸横遍野!
潼关城下,追得曹操狼狈逃窜!
西凉的狂风,羌人的敬畏,部曲的追随,父亲的期望……
还有那冰冷的成都,同僚的戒备,刘备的猜忌。
以及这阳平关里日复一日的消磨。
屈辱、不甘、愤怒、悔恨……
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魏文长!”
马超嘶吼出声,双目赤红,状若疯狂。
“你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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