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与张飞那场酣畅淋漓的宿醉,直到第二日午后才堪堪消散。
魏延头痛欲裂地从床榻上坐起。
脑中还回响着张飞那句“凡事……自己多留个心眼”。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看似粗豪的骠骑将军,竟能说出如此通透的话。
君臣有别,不可逾越。
这简单八个字,重若千钧。
正当他揉着太阳穴,回味着三将军那份笨拙却真挚的提点时。
府外亲卫匆匆来报。
“将军,府外有一人求见,自称是益州治中从事府上的。”
益州派的人?
魏延动作一顿。
他在蜀中根基浅薄,与那些盘根错节的益州世家几乎没什么来往。
这个节骨眼上益州派系的人找上门来,所为何事?
“让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一名身着青色儒衫,面白无须的中年文士被引了进来。
此人相貌普通,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的那种。
但他一双眼睛却极为灵活,进门时不动声色地将府内陈设打量了个遍。
他见到魏延立刻躬身长揖,姿态放得极低。
“小人杨安,拜见征北将军!”
“杨先生不必多礼,请坐。”
魏延指了指一旁的席位,自己则懒散地靠着,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
杨安也不客气,跪坐下来后便有亲卫奉上茶水。
他却不喝,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份精致的礼单,双手奉上。
“听闻将军即将远赴汉中,为国戍边。我等益州同僚感念将军劳苦功高,特备薄礼一份以壮行色。”
魏延接过礼单,只扫了一眼便将其随手放在一边。
上面罗列的珠宝、玉器、蜀锦,价值不菲。
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先生有心了。”
魏延打了个哈欠,似乎提不起什么精神。
“您,还有别的事吗?”
杨安见他这副模样不但不恼,反而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将军为国夺取江东,功盖当世。本应留守中枢辅佐陛下。却被调往汉中那等苦寒之地,实在是委屈将军了。”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惋惜与不平。
“我等皆知,大将军威名赫赫,都督江东军事乃是实至名归。”
“只是……这扬州牧一职,本该是朝廷中枢任命,如今却……”
话说到一半他便停了下来,意犹未尽。
魏延心中一声冷笑。
他这分明是在暗示关羽权重过盛,皇帝此举有失公允。
顺便挑拨自己与关羽的关系。
“委屈?”
魏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猛地坐直了身子哈哈大笑起来。
“杨先生哪里话!我在江东整日与那些文牍案卷打交道,头都大了!”
“什么屯田、新政,烦不胜烦!我一个武将,天生就该在沙场上冲杀!”
他用力一拍大腿,装出一副浑不吝的粗豪样子。
“陛下圣明!知道我魏延待不住,这才将汉中这等直面曹贼的重任交给我!这是天大的信任,我高兴还来不及,何来委屈之说?”
“能去汉中跟曹贼真刀真枪地干他娘的一架,对我魏延一介武夫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啊!”
他一番话说的豪气干云,完全不接对方的话茬。
杨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将军忠勇之心,我等佩服。”
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
“只是如今朝中之事亦是纷繁复杂。陛下新登大宝,太子之位却悬而未决。朝堂之上,关于卫将军与禅公子殿下的议论,也是日渐激烈啊。”
魏延听闻此言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但他面上却依旧是那副醉醺醺的模样。
“太子?那是陛下和丞相该操心的事,跟我们这些当兵打仗的武人有什么关系?”
杨安凑近了些,压低了嗓子。
“话不能这么说。卫将军他军功赫赫,又在上庸时对益州多有恩德。我益州不少同僚都感念卫将军的恩情,也更欣赏他的雷厉风行啊。”
他隐晦地看向魏延。
“魏将军您与卫将军乃是过命的交情,又同为沙场宿将。将来若是卫将军能……”
“那魏将军您这征北大将军,可就不是镇守一方那么简单了。”
这番话,已经是**裸的拉拢与许诺。
魏延瞬间明白了。
这帮益州世家是想把他绑上刘封的战车,卷入这“太子之争”的浑水里去。
他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皱着眉头反问:“什么将来?卫将军现在不就是卫将军吗?难道还能变成别的?”
杨安被他这番装疯卖傻噎得不轻。
他本以为魏延这种桀骜之人,受了“委屈”之后,稍加挑拨便会倒向他们。
没想到此人滑得像条泥鳅,根本不给他下手的机会。
眼看无法说动,杨安只好起身告辞。
“既如此,小人便不多打扰将军了。这些薄礼还请将军务必收下,算是我等一点心意。”
魏延挥了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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