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岗。
此刻这片狩猎场里,蛰伏着一头沉默的巨兽。
魏延麾下的一万大军蛰伏其中,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多余的声响。
士兵们口中衔着枚,马蹄用厚实的麻布包裹。
所有能够反光的甲片和兵器,都用浸湿的黑布缠得严严实实。
不远处,那剌和他麾下的三千乌浒蛮兵更是彻底消失在了山林里。
他们就像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丛林,凭借着野兽般的直觉。
在林间各处关键的节点布下了无数致命的绊索和涂抹了毒液的尖刺陷阱。
魏延站在最高的一处山岗上,身后只跟着几个同样沉默的亲卫。
他冷冷地注视着远方那条通往秣陵的官道。
风吹过林梢,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片山岗上只有风声。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压抑的沉默让所有将士们几乎窒息。
终于在地平线的尽头,扬起了一片尘土。
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最先出现的是一面面迎风招展的旗帜,紧接着是杂乱的鼓点和人马的喧嚣。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由诸葛恪亲自监军的前锋部队。
他们高举着各式各样的旗号,敲锣打鼓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们来了。
许多士兵将兵器扛在肩上,三五成群高声谈笑,一副急于赶到秣陵城下抢功的模样。
魏延看着那支乱糟糟的前锋,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一群炮灰而已。
打他们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惊动后面的大鱼。
他只是抬起手做了一个轻轻下压的手势。
命令无声地传递下去,整个山林的杀气似乎又收敛了几分。
前锋部队吵吵嚷嚷地过去了。
完全没有察觉到在道路两旁的密林中,有上万双冰冷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
紧接着,孙权的中军出现在视野里。
一面巨大而华丽的紫金大纛,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
大纛之下孙权身穿铠甲,骑在一匹白马上被数百名亲卫簇拥着。
在他的周围,是数万临时拼凑起来的各家士族私兵。
这些所谓的军队阵型混乱装备五花八门,许多人脸上都带着茫然与畏惧。
他们与其说是来打仗的,不如说是被各自的主家强行驱赶来的壮丁。
魏延的视线越过了这片混乱的中央,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在大军的最后方一支约莫万人的部队,保持着严整的行军队列,与前方混乱的景象格格不入。
不时有斥候从队列中分出,小心地探查着两翼的动静。
是陆逊。
魏延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名字。
是个难缠的对手。
但可惜他跟错了主子。
一个聪明人,跟着一个自以为聪明的蠢货,这本身就是一场悲剧。
魏延收回了视线不再关注陆逊的后军。
啃那块硬骨头得不偿失。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孙权!
他要一击之下,就将这支所谓十万大军的指挥中枢彻底砸烂!
他要当着所有江东士族的面,把他们的主子从那匹高头大马上拽下来!
眼看着孙权的中军主力,一点一点地完全进入了石子岗这片狭长的谷地。
整个山林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那剌的身影从一旁的阴影中浮现,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眼因兴奋而变得赤红。
“将军,是否动手?!”
魏延没有回头,只是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身后的传令兵死死地盯着他的手势。
准备将那酝酿已久的雷霆瞬间传遍整个山林。
山岗之下所有埋伏的将士,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贲张的肌肉犹如拉满的弓弦只待那一声令下。
那剌屏住了呼吸,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看着下方官道上那顶不可一世的紫金大纛,看着那个身影一步步走入死亡的陷阱。
一种荒谬而扭曲的快感,从他的心底升起。
这就是战争吗?
是最冰冷的算计,最残酷的杀戮,最精准的狩猎。
他终于明白了。
魏延教他的不是当兵。
是当一头只为胜利而存在的野兽!
就在孙权那顶标志性的华丽大纛正好行至谷地最中央。
那个魏延在舆图上用朱笔画了无数个圈的位置时。
魏延举起的右手五指猛然攥成了拳头。
然后,狠狠向下一挥!
“杀!”
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字,从魏延的口中吐出!
下一刻,死寂的山林瞬间活了过来!
“呜!呜!呜!”
苍凉而古朴的牛角号声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洪流!
“杀!杀!杀!”
上万名汉军士卒的怒吼如同山崩海啸,瞬间撕碎了官道上那虚假的平静!
那剌和他麾下的乌浒蛮兵发出了不似人类的野兽咆哮。
他们从林间的阴影里猛扑而出,手中的铁骨朵和弯刀带起一道道血色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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