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将钟离牧和那剌叫到身边。
几盏油灯将一幅巨大的舆图照得忽明忽暗。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魏延的手指在移动。
它最终,重重地点在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县城上。
“秣陵。”
魏延吐出这两个字。
秣陵,那是丹阳郡通往建业的必经之路上的一处小县城。
地势平坦无险可守。
孙权的大军如果要回援建业,必然会从此处经过。
魏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在平原上和孙权十万大军硬碰硬?
“将军,孙权大军正向我部开来,此时我军……不宜分兵啊!”
一名校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话语中带着一丝颤抖。
魏延没有理会他,只是将视线投向了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
“钟离牧。”
“末将在。”
“我给你五千蛟虎营老兵。”
“你部伪装成我军主力连夜急行军,大张旗鼓去攻打秣陵!”
帐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表情看着魏延。
用五千人去攻打一座县城?
还是在孙权数万大军的眼皮子底下?
这和主动冲上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那剌瓮声瓮气地开口:“将军,这种拼命的活让俺去!俺的乌浒蛮门不怕死!”
“不,这个任务只有子干能做。”
魏延摇了摇头,他的视线始终锁定在钟离牧那张少年老成的脸上。
他继续下令完全无视了帐内几乎凝固的空气。
“而我率领剩下的一万人,包括那剌你的乌浒蛮兵,悄然隐匿于秣陵侧翼的这片丘陵地带。”
他的手指在舆图上划过,最终停在了一处标着“石子岗”的地方。
“子干的兵马是饵,一个能让孙权不顾一切吞下去的香饵。”
“而我们就是藏在草丛里的猎人。”
“等他张开大嘴咬住鱼饵的那一刻,我们就敲碎他的满口牙!”
魏延的计划被全盘托出。
这是一个疯狂到极致的计划,一个将所有人的性命都悬于一线的豪赌。
这一次就连一向沉默果决的钟离牧,也无法保持平静。
他向前一步,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凝重。
“将军,此计怕是太过凶险。”
他的话语依旧简短,但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五千人面对数万大军哪怕只是佯攻,一旦孙权识破我军意图,不求决战只命大军围而不攻断我后路。我部五千人将陷入绝境瞬息覆没。”
他没有说自己怕死。
他只是在用最冷静的逻辑,分析着这个计划中那几乎等同于“九死一生”的巨大风险。
一旦作为诱饵的他被孙权一口吃掉,那么魏延剩下的这一万人也将成为孤军,在这片平原上被孙权大军碾成齑粉。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但最脆弱的一环就是他这个诱饵。
然而,魏延只是静静地听完。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
他只是走上前伸出手,重重地拍在了钟离牧的肩膀上。
“子干。”
他叫着钟离牧的字,话语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信你。”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没有激昂的鼓动没有详细的战术剖析,只有最纯粹、最沉重的信任。
魏延直视着少年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的疯狂与赌徒式的侥幸,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
“你的任务不是攻下秣陵。那座小城我们唾手可得。”
“你的任务是演戏。演一出大戏给孙权看。”
“你要将动静造得足够大,要让孙权觉得我军主力就在你那里。要让他觉得我们因为粮草不济,正在不顾一切地想要筹集粮草,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你只需要拖住他们一天。”
魏延顿了顿,加重了话语。
“不,半天就够了!”
钟离牧沉默了。
那三个字“我信你”,像一座山压在了他的心头。
却也像一股火点燃了他胸腔里所有的血。
他能感受到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稳固而有力。
那是魏延毫无保留的托付。
所有的疑虑所有的凶险分析,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一股决然。
许久他缓缓抬起头,迎上魏延的视线。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喏。”
没有再多一句废话,钟离牧转身领命而去。
他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消失在帐外的夜色里。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些江东旧将们只觉得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少年,敢接下如此必死的任务。
他们更不明白为什么魏延,敢将全军的命运都压在一个少年的身上。
这支军队从主帅到将领,全都是疯子!
……
钟离牧领命而去。
但他并没有完全按照魏言那句“大张旗鼓”的命令去行事。
这位少年麒麟在走出中军大帐的那一刻,大脑就已经在疯狂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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