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后宅的主卧内,鎏金蟠枝烛台上的灯火将室内照得温暖明亮。窗外是京城秋夜特有的清寂,偶有巡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更衬得屋内静谧。
周夫人玉茹正坐在紫檀木梳妆台前,对着一面打磨得光可鉴人的水银镜,慢条斯理地卸去钗环。她心情极好,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这好心情的来源,此刻就摆在她妆台上最显眼的位置——那个她费了些周折、终于如愿以偿得来的靛蓝色云锦礼盒。
晚饭后她便迫不及待地试用了一番。玫瑰露清冷的香气仿佛还萦绕在鼻尖,玉容膏润泽的触感让肌肤倍感舒泰。此刻对镜自照,虽只用了短短两三日,但她自己觉得,镜中人眉眼似乎都更润泽了些,连带白日里因府中琐事而生的些许烦躁,也在这精心养护的仪式感中消散了大半。
她小心地拿起那罐白玉般的瓷罐,指尖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温润的罐身,然后,轻轻拔开了那个独特的木盖。盖顶中央,那枚嵌入的、洁白莹润的云纹瓷片,在烛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纹路飘逸灵动,似云非云,似雾非雾,有种说不出的雅致与神秘。
她正凝神细看,房门被轻轻推开,周放将军走了进来。他刚在书房处理完几件军务文书,身上还带着些许墨香和夜露的凉意。见夫人还未安置,正对镜而坐,手中把玩着一个小罐子,神情是近日少见的愉悦,便随口问道:“这么晚了,还在瞧什么新鲜玩意儿?可是今日又得了什么好首饰?”
周放年近四旬,面容刚毅,身材魁梧,是典型的武将模样。但在家中,面对发妻,语气总是温和的。他知道夫人性子爽利,也爱些精致物件,平日得了什么有趣的,总喜欢与他分享。
周夫人闻声回头,见是夫君,脸上的笑容更盛。她并未起身,而是献宝似的将手中的白瓷罐举起,对着周放的方向,语气里带着几分显摆和小女儿般的得意:“才不是什么首饰呢。夫君你看,这就是我前几日同你提过的,费了好大劲儿才托人从江南弄回来的——‘美人坊’的玉容膏!”
她特意强调了“美人坊”三个字,继续道:“你别说,这江南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我用了几日,觉着脸上润了不少,连刘妈妈(她的陪嫁嬷嬷)都说我气色好了。你瞧这盒子做得多精巧!”
她说着,索性站起身,拿着罐子走到周放面前,将罐子递到他眼前,指尖点着那木盖上的云纹瓷片:“喏,你看这上面的纹样,叫‘云纹’,是不是别致得很?我瞧着,比宫里赏下来的那些妆奁上的花纹还有意思。听说这是‘美人坊’独有的标识,旁人家仿都仿不来。”
周放对妇人家的妆品并无兴趣,但见夫人如此开心,便也顺着她的意,接过那小小的瓷罐,粗粝的指腹触碰到光滑微凉的瓷面和木盖,确实觉得做工精细,非寻常之物。他低头看了看那所谓的“云纹”,纹路确实飘逸,工艺也考究。他对这类纹饰无甚研究,只觉得清雅,顺口夸了一句:“嗯,是挺别致,夫人喜欢就好。”
他并未多想,只觉得是江南匠人心思奇巧,做出的妆品盒子格外精美些,哄得夫人高兴罢了。他将罐子递还给夫人,笑道:“夫人用了若真觉得好,日后便再用。只是莫要太过劳神搜罗,南边来的商队也不容易。”
周夫人接过罐子,小心地盖好,嗔道:“知道啦,我的大将军。我也就是瞧着新鲜好用。这‘美人坊’的东西在江南可紧俏了,我能得着一套,已是运气。”她将罐子放回锦盒,心满意足地收拾妆台,准备安置。
周放看着夫人愉悦的侧脸,心中也觉宽慰。他常年跟随王爷在外,家中事务多赖夫人操持,她能有些喜欢的事物分散心神,总是好的。至于那罐子、那云纹,于他而言,不过是博夫人一笑的小物件,看过便罢,并未在心底留下多深的印记。
然而,命运有时便是这般巧合。这枚被周放将军漫不经心瞥过一眼的“云纹”,这罐承载着江南水乡灵秀与某个女子全部心血与智慧的玉容膏,此刻静静地躺在京城一座武将府邸的梳妆台上。它看似与边关的铁血、朝堂的风云毫无瓜葛,却不知自己已然成了一条无形丝线的一端。而丝线的另一端,远在江南芙蓉镇,正被它的创造者——云无心,轻轻握在手中,描绘着更广阔的商业蓝图。
这枚“云纹”,如同一个沉默的使者,静静地待在那里,等待着某个时刻,被另一双眼睛看见,从而掀起无法预料的惊涛骇浪。
烛火被吹熄,室内陷入黑暗。只有窗外月色,冷冷地映照着妆台上那抹靛蓝的轮廓,和其上若隐若现的、飘逸的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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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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