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零，寒门逆袭到首富 第131章 暗纹

招待所台阶上那短暂的一幕，像一根冰冷的刺，扎进了林家三口归途的沉默里。阳光依旧明亮，却驱不散心头骤然凝聚的寒意。华艺的张副总与胡美凤站在一起谈笑风生的画面，太过自然而熟稔，绝非初次见面的客套。这印证了林晚最坏的猜测——觊觎晚秀坊的资本，与试图掌控行业权柄的势力之间，存在着某种心照不宣的联系，甚至默契。

回到晚秀坊，那方小小的、熟悉的天地，此刻仿佛也被那根“刺”带来的阴影所侵扰。堂屋里，王秀英默默地将蓝布包裹的绣绷放回工作间，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卸下铠甲的疲惫。林建民闷头灌了一大杯凉茶，将协会发的会议材料重重摔在桌上，纸张散开，露出里面那份印刷精美的章程和理事名单。

“蛇鼠一窝！”他终于憋出一句，额角青筋隐现，“我说怎么章程里那些条款卡得那么死，‘推荐渠道’、‘质量检查’……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华艺想从外面掏咱们的底，胡美凤就从里面勒咱们的脖子！好算计，真是好算计！”

林晚没有立刻接话。她走到窗边，望着巷子里被午后阳光拉长的、熟悉的屋檐影子。心中那份因母亲精彩演示而生的振奋，此刻已被更深的忧思取代。母亲用一针一线，在众目睽睽下破开了“技艺考校”的局，赢得了同行的尊重，却也无疑将自己和晚秀坊推到了更显眼、也更危险的位置。胡美凤的挫败感，华艺骤然增强的兴趣，还有那两者之间若隐若现的勾连，都预示着接下来的风浪，只会更加复杂难测。

“爸，现在生气没用。”林晚转过身，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他们一个在明（协会），一个在暗（华艺），但目标可能是一致的——要么控制晚秀坊，要么削弱它，消除不确定因素。妈今天的表现，让他们看到了控制的不易，也可能……加速了他们别的打算。”

王秀英从工作间走出来，手里拿着那块绣了“水影鳞”的锦缎，默默看了片刻，才开口：“线在他们手里，怎么扯，是他们的事。咱们的针，还得跟着自己的布走。”她指的是那幅尚未完成的荷花绣品。“外头再乱，手里的活计不能乱。”

这是母亲一贯的哲学，以不变应万变，以绝对的专注对抗外界的纷扰。林晚敬佩这种定力，但也深知，在商业与权力的合围下，仅仅“做好自己的活计”可能已不够自保。她需要将观察、思考与行动，更紧密地结合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湍急。林晚加快了调研报告的撰写，将协会成立大会的见闻、张副总意外现身、以及自己对其背后关联的分析，作为重要案例纳入其中。她不再仅仅描述现象，开始尝试更深入地剖析资本与地方行业治理结构可能形成的“共谋”关系，以及这种关系对微小生产单元的挤压机制。写作让她冷静，也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了威胁的全貌。

林建民则开始更频繁地外出走动，去文化馆，去找相熟的老师傅，甚至硬着头皮去拜访了两位新当选的、看起来相对中立的协会理事，试图摸清章程里那些模糊条款可能如何具体执行，以及胡美凤下一步可能的动作。带回来的消息喜忧参半：张馆长私下表示会继续关注，但也提醒“协会成立，很多事情就有了正式程序，处理起来要更讲究方式方法”；几位老师傅对王秀英的手艺赞不绝口，但谈及协会事务，大多讳莫如深，或摇头叹息；新理事态度客气，但言语谨慎，不愿多谈。

而王秀英，则彻底沉浸在那幅荷花绣品最后的收尾工作中。仿佛要将所有外界压力都隔绝在外，她绣得比以往更加专注、缓慢，每一针都力求完美，色彩过渡精妙到极致，尤其是那几滴将落未落的“露珠”，用了近乎失传的“针上滚珠”绝技，以极细的透明丝线配合微小的珍珠片，绣出了晨曦中欲滴未滴的晶莹之感，仿佛凝聚了所有的静谧与生机。

就在荷花绣品完成的前一天傍晚，那个预料之中却又令人心头一紧的“回响”，终于到来了。

来的不是电话，也不是信函，而是华艺的赵经理本人。他提着一个精致的礼品盒，笑容可掬地出现在晚秀坊门口。

“林老板，王老师，打扰了。张副总对王老师在协会成立大会上的风采念念不忘，特意托我送来一点南方的时新茶点，聊表敬意。”赵经理将礼品盒放在柜台上，语气比以往更加谦恭热络。

林建民客气地请他坐下，王秀英微微颔首，便转身回了工作间，显然不愿多应酬。林晚留在堂屋，不动声色地观察。

寒暄过后，赵经理话锋一转，笑容不变，眼神却认真起来：“其实今天来，除了送东西，也是受张副总委托，正式向晚秀坊传达我们华艺的一个合作构想。这次，不再是之前泛泛的‘顾问’或‘扶持’。”

他稍稍压低了声音：“张副总认为，晚秀坊的技艺和王老师的艺术成就，完全有资格，也应该站到更高的平台上去。我们华艺，正在筹划与省工艺美术协会、甚至更高级别的文化机构合作，打造一个‘中国传统工艺精品巡回展及国际交流项目’。我们希望，晚秀坊能作为核心参展单位之一，王秀英老师能作为重点推介的艺术家参与其中。”

这个构想，听起来比之前的任何提议都更宏大，更“光明正大”，也更具诱惑力。走出青河，走向全省乃至全国、国际的舞台，这对于任何一个手艺人来说，都是难以抗拒的梦想。

赵经理继续描绘蓝图：“项目会配备顶尖的策展团队、国际水准的展览设计、专业的学术梳理和多语种宣传。晚秀坊的作品，将获得前所未有的曝光度和学术定位。当然，相关的包装、运输、保险、宣传费用，全部由我们华艺承担。我们只希望，能以晚秀坊的深度参与为基础，建立一种长期的、战略性的合作伙伴关系，共同探索传统工艺在当代的可持续发展与价值实现路径。”

他顿了顿，观察着林建民的反应，又似不经意地补充道：“张副总也了解到，青河刺绣行业协会刚刚成立，未来在资源分配、项目推荐上肯定会发挥重要作用。我们华艺，也非常乐意与正规的行业协会保持良好的沟通与合作，确保像晚秀坊这样的优秀代表，能够获得与其艺术价值相匹配的行业地位和支持。”

最后这段话，像一把隐藏在锦绣之下的软刀。它巧妙地暗示了：接受华艺的“项目”，不仅意味着艺术上的提升，也可能带来在“正规行业协会”内更有利的地位；反之，若拒绝，则可能同时失去外部的重要助力，并在内部面临可能的孤立。

林建民听着，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他听懂了这诱饵下的钩子，也感到了那温和话语背后的压迫感。

“赵经理，华艺的厚爱，我们感激不尽。”林建民字斟句酌，“不过，这么重大的事情，又是参加大展览，又是国际交流，我们这小门小户，一下子消化不了。孩子她妈性子静，一心扑在活计上，恐怕也应付不了那么多外面的事务。我们……得好好商量商量，也得听听孩子她妈自己的意思。”

赵经理笑容依旧：“理解，完全理解。这么大事，当然要慎重。张副总说了，不急，你们慢慢考虑。相关资料和初步的合作意向草案，我稍后寄过来。总之，华艺的大门，永远为晚秀坊敞开。”

送走赵经理，暮色已浓。礼品盒孤零零地放在柜台上，散发着与晚秀坊格格不入的精致香气。

林建民疲惫地坐下来。王秀英从工作间走出，手里拿着刚刚完工、还带着绷架温度的荷花绣品。清雅的荷香仿佛透过丝线弥漫开来，与那礼品盒的甜腻气息无声对抗。

“都听见了？”林建民问。

王秀英点点头，将绣品轻轻放在桌上，目光沉静地扫过那华丽的礼品盒，最终落在自己耗尽心血绣成的荷花上。晨露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微光，荷叶的脉络纤毫毕现，充满了静谧而坚韧的生命力。

“巡回展……国际交流……”林建民喃喃道，语气复杂，“听着是真好。要是没有那些弯弯绕绕……”

“没有弯弯绕绕，就不是他们了。”林晚轻声接口，目光锐利，“爸，妈，这不再是单纯的合作邀请。这是最后通牒，是用一个我们几乎无法拒绝的‘阳谋’，逼我们表态。接受，就等于上了他们的船，以后航向就由不得我们了；拒绝，就是同时得罪了资本和可能被资本影响的协会。胡美凤那边，很可能已经在等我们的反应了。”

堂屋里一片沉寂，只有旧式挂钟发出单调的滴答声。窗外，青河县城的灯火次第亮起，温暖而寻常。而这方小小的屋檐下，一场关乎技艺灵魂与家庭未来的无声战役，已到了必须抉择的十字路口。王秀英的手指，轻轻拂过荷花绣面上那滴最晶莹的露珠，指尖传来丝线特有的微凉与顺滑。这方寸之间的圆满，与窗外庞大而叵测的暗涌，形成了无比尖锐，却又必须直面的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