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初,天光未大亮。
抚州府衙前那面蒙尘的鸣冤鼓,被一只白皙却坚定的手,重重擂响。
“咚!咚!咚!”
沉闷而急骤的鼓声,穿透清晨的薄雾,打破了府衙街的寂静,也惊醒了附近不少尚在睡梦中的人家。值夜的衙役揉着惺忪睡眼,骂骂咧咧地打开侧门,待看清擂鼓之人时,却是愣住了。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一身素净的月白衣裙,发髻略显凌乱,面色苍白,眼下带着明显的青影,但脊背挺得笔直。她身后,跟着一个惊魂未定、手臂裹着布条的老掌柜,以及两个抬着门板、门板上躺着个哼哼唧唧、头上缠着渗血白布伙计的粗汉。更令人侧目的是,旁边还站着四五个被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黑衣汉子,被几名气息精悍、眼神锐利的灰衣汉子看守着,其中两人尤为显眼,虽也穿着黑衣,但气质阴鸷,与旁边那几个地痞模样的截然不同。
“何人击鼓?所告何事?” 一名留着山羊胡、穿着青色吏服的老书办匆匆从门内走出,皱着眉头打量眼前阵仗,尤其在看到那些被绑的汉子时,眼皮跳了跳。
“民女墨昭,‘奇味轩’东家,状告西市地痞刘有财,勾结黑虎帮,并疑似勾结匪类,于昨夜亥时,聚众强闯民女商铺‘奇味轩’,打砸抢掠,重伤伙计,意图行凶杀人!现有凶徒及同伙在此,人证物证俱在,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女做主,严惩凶徒,追查幕后主使,还抚州商街一个安宁!”
墨昭的声音清越,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却字字清晰,回荡在空旷的府衙门前。她双手高举一份墨迹未干的状纸,扑通一声跪在冰凉的石阶上。周掌柜和那两名抬着伤员的汉子也连忙跟着跪下。
老书办被她这番话惊得后退半步,下意识地接过状纸,目光扫过地上那些被绑的凶徒,又瞥见那两名气质特殊的黑衣人,心头猛地一沉。黑虎帮?匪类?这女子什么来头,竟能抓住这么多人,还敢直接告到府衙?
“这……此事非同小可,你且稍候,容我禀报大人。” 老书办不敢怠慢,拿着状纸匆匆转身入内。他认得那两名黑衣人,虽叫不出名字,但知道绝非普通地痞,似乎是胡同知那边的人打过招呼要“关照”的。这烫手山芋,他可接不住。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府衙中门大开,三班衙役手持水火棍,鱼贯而出,分列两旁。一名穿着从五品鹌鹑补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髯的中年官员,在师爷和几名属官的簇拥下,缓步走出,在衙前临时设下的公案后落座。正是抚州知府,李文渊。
李知府面色沉静,目光在阶下众人身上扫过,尤其在墨昭身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那些被绑的凶徒和伤员,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他今日原本要去城外观风亭与几位名士赏春,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鸣冤鼓打断,心中已有不悦。但眼前情景,显然不是寻常纠纷。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状纸呈上。” 李知府声音平淡,自有官威。
墨昭将方才之言复述一遍,声音比之前更加稳定。周掌柜也颤声补充了昨夜遭袭的详细经过,如何被撞开店门,如何被打砸,伙计如何受伤,对方如何叫嚣要寻“方子”云云。那受伤的伙计也在门板上呻吟着,指认了其中几个动手最凶的。
状纸和口供递上,李知府仔细翻阅。状纸写得条理清晰,证据链完整:时间、地点、人数、行凶过程、财物损失初步估算、伤员情况,乃至对方提及“刘有财”和“方子”等关键话语,都记录在案。更有那些被绑凶徒的初步画押(聂锋连夜“协助”完成),指认刘有财出钱,黑虎帮刁香主带队,目标明确是“奇味轩”的配方和贵重原料。
“带人犯。” 李知府放下状纸,沉声道。
衙役将那些被绑的汉子推到堂前,喝令跪下。这些地痞平日里在街面上横行,但真到了森严肃穆的公堂之上,被水火棍和衙役虎视眈眈地盯着,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尤其那两个被聂锋重点“关照”过的军中好手,虽咬牙硬撑,但眼神闪烁,不敢与李知府对视。
“尔等何人?受谁指使?昨夜为何聚众冲击‘奇味轩’?从实招来!” 李知府惊堂木一拍,声震屋瓦。
那些地痞早已被聂锋的手段吓破了胆,加上在公堂威压之下,纷纷磕头如捣蒜,将刘有财如何找上刁香主,许以重金,让他们趁夜砸店,并设法潜入后院寻找“秘方”和“值钱配料”之事,一五一十地吐了出来。矛头直指刘有财和黑虎帮。
“刘有财现在何处?” 李知府问。
“回……回大人,刘掌柜平日住在西市‘刘记杂货’后宅……” 一个地痞哆嗦道。
“来人!速去西市,传唤刘有财到堂!” 李知府下令,又看向那两个气质阴鸷的黑衣人,“你二人又是何人?看你们形貌,不似本地泼皮。与他们可是同伙?”
那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梗着脖子道:“大人明鉴,我等……我等只是路过,被他们挟裹,并非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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