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光。
第一缕苍白的晨光,如同小心翼翼的手指,轻轻拨开糊着桑皮纸的木窗缝隙,探入昏暗的室内,在泥土地面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尘埃飞舞的光带。
墨昭是在一阵清脆到刺耳的鸟鸣和远处隐约的鸡犬相闻中醒来的。意识回笼的瞬间,遍布四肢百骸的剧痛便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让她瞬间彻底清醒。额角的撞击伤、肋间的刺痛、左腿的肿胀……每一处伤损都在叫嚣着存在感。
但,这一次,有所不同。
在那一**尖锐的疼痛之下,丹田深处,似乎有一股微弱却异常温暖的气流,如同蛰伏的幼蚕,在缓缓蠕动。它自发地、笨拙地沿着某些特定的脉络路径流动,所过之处,如同干涸的土地浸润了甘霖,那蚀骨的疼痛竟被稍稍抚平,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缓感。
这感觉……是内力!
墨昭的心猛地一跳,不是因为惊喜,而是源于一种近乎本能的警觉和精准的判断。这具身体的原主,竟然修炼出了内力!虽然因为重伤和落水,这股内力十分微弱,细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绝,但它的存在本身,以及那自主运转的、略显稚嫩却隐约透着某种玄奥规律的路径,无疑证明了原主并非普通的闺阁女子!
她立刻屏息凝神,属于顶尖特种兵的超强感知力和前世对气息、能量的极致理解,让她瞬间捕捉到这丝内力的特性——中正,平和,带着一种勃勃生机,与她前世所知的任何一种霸道刚猛的内功都不同,更侧重于滋养与修复。这大大加快了身体的恢复速度!
墨昭保持着双眼紧闭的假寐状态,耳朵却已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将周遭的一切声音纳入分析:屋外,王婶在灶间轻手轻脚忙碌的窸窣声,锅铲与铁锅碰撞的轻微响动,柴火在灶膛里燃烧发出的噼啪微响。隔壁房间,沉稳有力的鼾声。而那个独特的、一步略重、一步明显虚浮拖沓的脚步声……尚未出现。
阿夜还没起。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初醒的鹰隼,迅速而无声地打量这间栖身之所。典型的农家东厢房,泥土地面夯实得平整,墙壁是用黄泥混合稻草夯筑,有些许裂纹,却收拾得异常整洁。除身下这张铺着干草的硬板床,墙角只有一个旧木箱。陈设简陋至极,却透着一股过日子的认真劲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柴火气、草药味,以及……来自她身上伤口被妥善清理包扎后散发的、极淡的金疮药气味。
王婶这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点缀着几粒野菜的粟米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淳朴而真切的笑意:“姑娘醒啦?感觉咋样?能坐起来不?” 她声音洪亮,带着阳光般的暖意。
“好多了,多谢大娘。” 墨昭尝试用手臂支撑身体坐起。动作牵动了伤口,带来熟悉的刺痛,但她敏锐地察觉到,比起昨日,那股源自内息的暖流让她的身体多了一份韧性,疼痛似乎在可承受的范围内减弱了些。她接过粥碗,自己慢慢喝起来,动作间不经意流露出一种经年训练形成的、高效而精准的协调性。
“那就好,那就好!你年轻,底子好,恢复得快!” 王婶欣慰地点头,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很自然地唠起家常,“我家那口子天没亮就进山看陷阱去了,指望着能套个山鸡野兔给你补补。阿夜那孩子,身子骨不利索,一向起得晚些,估摸着也快醒了。”
正说着,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发出干涩的摩擦声,被推开了。
墨昭抬眼望去。阿夜拄着那根粗糙的木棍,慢慢挪了出来。晨光勾勒出他高大却因微驼而显得落拓的轮廓。脸色是一种久病之人不见阳光的苍白,唇色浅淡,下颌线条却依旧硬朗分明。最引人注目的,仍是他的眼睛——深邃,平静,但在与墨昭目光相接的刹那,那平静的湖面下似乎有极快的锐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又被浓密的睫毛遮掩,只剩下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穿着打补丁的灰色短褐,更添几分寒酸。但墨昭的视线,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细节:他握棍的手指关节粗大,布满新旧不一的细碎伤痕,绝不仅是干农活所致;他站立时,重心下意识地偏向右侧,左腿从大腿到脚踝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微微痉挛般的僵硬;尤其是他靠近时,那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奇异气息再次飘来——腥甜中带着一丝阴寒,绝非普通病症,更像是一种潜伏极深、纠缠于经络骨髓的阴损毒素!
“阿夜哥。” 墨昭微微颔首,目光在他左腿停留了一瞬,便自然地移开。
阿夜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比昨日似乎少了分死气、多了丝难以言喻的精气的脸上停顿了半秒,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晨起的干涩与气虚:“能自己吃东西了,好事。” 说完,便沉默地、一步一顿地挪到院中的大水缸边,用木瓢舀水,开始洗漱。每一个动作都因左腿的拖累而显得格外艰难,但他做来却有一种异样的沉稳,仿佛早已习惯了与这具残破身体的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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