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绣楼,午后。
与外界因将军府嫡女坠崖而掀起的暗流汹涌不同,林婉静的绣楼内依旧暖香馥郁,静逸得有些不真实。阳光透过精致的茜纱窗,在地毯上投下柔和的光斑。
林婉静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身上盖着锦被,脸色是一种精心调配出的、脆弱的苍白。她眼睑低垂,长而密的睫毛上仿佛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如同一支被风雨摧折的名贵兰花,我见犹怜。只有在她偶尔抬眼望向窗外时,眸底深处才会飞速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焦灼的期待。
贴身丫鬟玉簪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小姐,该用药了。”
林婉静柔弱地摇了摇头,声音细若游丝:“放下吧……没胃口。”她目光转向玉簪,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戚,“外面……可有什么消息?”
玉簪会意,连忙低声禀报:“小姐,现在外面都传遍了!都说您和二殿下在宝莲寺遇袭,您险些……险些被贼人辱了清白,是二殿下拼死才将您救下……还说,墨家小姐红颜薄命,实在是……”她适时地住口,脸上露出同情与愤慨。
林婉静拿着绣帕的手微微紧了紧,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转瞬即逝的弧度,随即化作一声更咽,泪水盈眶:“莫要胡说!墨姐姐吉人天相,定然会逢凶化吉的……” 语气充满了担忧,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逢凶化吉?从那万丈深渊跌落,尸骨无存,才是最好的“吉相”。
“可是小姐,”玉簪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脸上露出真实的焦急,“您的名节……如今外面风言风语,虽说殿下救了您,可当时那么多侍卫都看见了您被贼人掳去,这……这往后可怎么是好?就算殿下仁厚,可人言可畏啊!” 她完美地扮演着推波助澜的角色。
林婉静适时地落下泪来,声音哀婉欲绝,带着颤音:“我……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遭遇此等祸事,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若非想着父母养育之恩未报,我……我真恨不能随墨姐姐去了干净!” 她说着,竟挣扎着要起身往旁边的桌角撞去!
玉簪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死死拦住,主仆二人顿时“哭”作一团。这动静恰到好处地传了出去,立刻引来了时刻关注着女儿情况的丞相夫人。
“我的儿啊!你这是做什么傻事!” 丞相夫人赵氏闻讯赶来,见到女儿这般寻死觅活的模样,心肝都疼碎了,连忙将林婉静搂在怀里,心肝肉儿地叫着,“事情已然发生,又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些天杀的贼人!我苦命的女儿啊……” 赵氏出身世家,性子软,将女儿视若性命。
“母亲……”林婉静伏在母亲怀中,哭得浑身颤抖,断断续续地道,“女儿……女儿如今名声已毁,京城上下皆知我被贼人掳掠,虽得殿下清誉,可……可人言可畏,女儿日后还有何面目见人?不如……不如一根白绫了结算了,也省得带累家门清誉……” 她将“被贼人掳掠”和“人言可畏”咬得极重,不断强调着自己“名节受损”、已无活路的“事实”。
赵氏又急又怒,一面安抚女儿,一面心中也有了决断。她立刻派人去请林文正,今日必须有个说法!
丞相书房,气氛凝重得如同冰封。
林文正沉着脸走进来,挥退了所有下人,连赵氏也被他用眼神示意暂时退到外间。书房厚重的门扉合拢,隔绝了内外。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缓步走到紫檀木书案后坐下,拿起案头一份刚送来的密报,慢条斯理地看着。
林婉静依旧维持着那副摇摇欲坠、梨花带雨的姿态,跪坐在榻边地毯上,心中却因父亲反常的沉默而升起强烈的不安。父亲越是平静,往往意味着怒火越盛。
良久,林文正放下密报,抬眼看她。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寸寸刮过林婉静精心伪装的脸。
“哭够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演得还挺像。连你母亲都被你骗过了。”
林婉静浑身一颤,泪眼婆娑地抬头:“父亲……女儿不懂您在说什么……”
“不懂?”林文正嗤笑一声。
“那伙‘刺客’,”林文正不给她思考的时间,继续用那种冰冷平缓、却字字诛心的语调说道,“身手利落,进退有据,对宝莲寺地形极为熟悉,却偏偏只伤人,不杀人,连慕容辰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制造混乱,将你和墨昭分开,然后重点‘袭击’你,给慕容辰制造一个‘二选一’的绝境。最后,悬崖边,墨昭‘意外’跌落。真是好精巧的一出戏。”
他站起身,踱步到林婉静面前,阴影将她完全笼罩:“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京城几个专接黑活的暗桩,最近都有一笔来历不明的大额银子进账。指使他们的人很小心,用了多重掩护。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林婉静,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你以为你父亲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是靠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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