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思没赶上第二日中午的放牌交卷的机会,只能在号舍内又熬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三日中午方才回来。
虽然他的适应性比严恕强一些,但这个时候也宛如脱一层皮。
回到家中,严思赶紧胡乱吃了点东西,就开始睡觉。
这时候,严恕已经睡饱吃足,精神抖擞地在抓紧最后的时间看《历代名臣奏议》了。
乡试第二场是帖诗和公文写作,相对来说会容易很多。严恕觉得自己应该要不了一天就能写完。不过早写完也没用,不到第二天中午放牌的时间出不来。
八月十二日,又是凌晨入场,所有的形式再走一遍。不过严恕觉得第二遍入场快了很多,搜检也没有那么仔细了。
可能是乡试第一场才是最重要的,第二场的时候搜检就放松了。也可能是有了之前的经验,大家速度快了不少,反正这一次,严恕辰时三刻就进入了自己的号舍。
巳时全部入场工作完成,严恕得到了自己第二场的题目。
诰、表、判各一题,没什么好说的。
这场的关键在于帖诗。因为严侗说过浙省的大宗师通常会比较重视帖诗。
这次的帖诗题目看上去比较好写,“赋得‘江南多嘉木’得‘材’字,五言八韵”。
严恕看到这个题目,反而有些愁。因为题目一旦容易发挥,那么浙省多才子,很多士子都能把这个题写出花来,而严恕的诗才不过平平,很难写得特别出彩,所以反而不利。
而且科举帖诗限制得特别死,必须是五言排律,韵也限定好了,所以严恕根本没办法从前世背诵的名篇那里抄袭。
想了半日,严恕最后写下这么一首:
《赋得“江南多嘉木”得“材”字》
灵壤钟吴越,青苍遍野栽。
千章藏栋器,九泽荫兰台。
影接棹声合,根蟠雨气来。
松涛翻砚海,筱露润书苔。
匠作十年待,虹霓五色开。
古干撑文塔,新阴覆讲帷。
斧斤承禹敕,樗栎避尧猜。
圣朝求槚梓,江海涌良材。
由于写帖诗花了太多时间,等所有文章写完,已经深夜了。烛火下誊写太费眼睛,严恕决定先睡觉。
他将两块木板拼起来,勉强蜷缩着躺下。
因为怕搜检麻烦,所以严恕带的铺盖卷非常薄,他觉得有点冷,瑟缩成一团还是不太睡得着。
辗转良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日晨光熹微的时候,严恕带着一身的酸痛醒来了,感觉睡了还不如不睡,更累了。
严恕感叹,这乡试实在是太考验身体素质了。幸好自己一直每天早上五点多起床跑步,否则现在估计已经遭不住了。
起身重新把木板弄成一桌一凳的样子,严恕开始一边啃冷馒头,一边誊写自己的三篇公文和帖诗。
不到辰时,所有工序都完成了。
严恕无所事事,开始在号舍里尽量舒展酸痛的身体,搞得在做广播体操差不多。
这种诡异的行为引起了巡逻的号军的注意,他们频频往严恕这边看,可能觉得这个考生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发了羊癫疯了。
严恕一脸淡然,反正自己没作弊,号军也不能将自己如何。
好不容易撑到午时,严恕第一时间要求交卷。
第二场结束的时候严恕觉得没那么累了,可能是适应了吧,没有那种脚底发飘的感觉了。
严恕觉得租的房子就在贡院边上,省点钱安步当车,没有雇轿子。
等严恕敲开门,侍墨迎了出来。发现他家少爷居然连个轿子都没用,说:“三少爷怎么走回来了,这多辛苦?快进来,吃食已经准备好了。”
这次厨房有了准备,鸡鸭鱼肉俱全。严恕看了一圈,觉得油腻腻的,什么都不想吃。最后还是去掉表面的油,用清鸡汤泡了饭,随便吃了一点,然后回屋睡觉。
没一会儿,严思也回来了,果然,第二场大家写得都挺快。
第三场在八月十五开考,这万家团圆的日子,士子们居然在条件如此恶劣的场屋里度过,也是没天理了。
乡试第三场是策论和史论,一共四篇。
《尚书·洪范》陈“九畴”,首重“五行”、“五事”,终及“五福”、“六极”。其言“王道荡荡,无偏无党”,然则理财、用人、弭灾、安民诸务,当如何本此“皇极”之义以行之?详述其理。
《孟子·滕文公上》力主“夫仁政,必自经界始”,谓经界不正则井地不钧,谷禄不平。发孟子“制民之产”与“正经界”之深意,并衡论后世限田、均田、一条鞭诸法,其得失是否符合孟子本义?今江南土狭人稠,兼并犹存,当何以酌古准今,以纾民困?
《春秋》之义,“内诸夏而外夷狄”,然孔子亦赞管仲“攘夷”之功。至后世,有“用夏变夷”之论,亦有“天下一家”之思。论当今何以“大一统”与“仁义”之道,措置中外,怀柔远人?
《尚书·说命》有言:“股肱惟人,良臣惟圣。”然观历代开国与中兴之世,名臣辈出,其才具、事功与立身之道各异。张良、诸葛亮、房玄龄、赵普四人,以《尚书》“良臣”之义衡之,论其辅弼之功、处世之智与未竟之憾,并究其得失于今日士人之进退出处,有何鉴戒?
这四题看似经史结合,难度很大,实则书生论政,基本没人细看。
严恕知道第三场只要不出大错即可。但是他也不敢随意写就,万一有什么问题,导致前功尽弃,岂不冤枉?
四篇长文要全部写完并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搞定的,更何况还要讲究格式,还要仔细誊抄,严恕还是折腾到了第二日中午。
彻底交卷以后,严恕觉得一阵轻松,不管最后能不能中举吧,这次的罪终于受完了。
第三场严恕和严思几乎同时交卷出场,他们两个在贡院门口遇到了。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走回了租住的屋子。
“二哥,你这次考得如何?”严恕问。
“估计还是白忙一场。”严思苦笑。
“怎么?文章写得不顺利么?”
“倒也谈不上顺不顺的。浙省乡试实在是太难。如果这次再不中,我打算谋个生计。我都二十多岁的人了,不能一辈子赖在家里。”严思因为和他爹的关系不太好,其实一直想要从家里搬出来自力更生。
“二哥,你……”严恕本来想劝下,不过他太累了,打算睡醒了再说。
于是,二人吃了些东西,分别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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