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的过程比预想中漫长。洞口下方的空间并非垂直的竖井,而是一个倾斜角度极大的螺旋滑道。滑道壁覆盖着某种光滑如镜的黑色晶体,表面倒映着星弥周身散发出的星光与“梦之泪”的蓝光,将她坠落的身影复制成无数个扭曲的残像,在视野边缘疯狂闪烁。
没有风声,没有失重感,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只有滑道本身发出的、持续的低频嗡鸣,那声音像某种巨大机械的怠速运转,又像沉睡巨兽的鼾声。星弥蜷缩身体,将“梦之泪”紧贴胸口,晶体的温暖透过衣物传来,勉强驱散着周围黑暗中透出的刺骨寒意。
约莫下坠了三分钟——或者更久,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滑道坡度渐缓,前方出现光亮。不是自然光,也不是元素光,而是一种诡异的、如同劣质霓虹灯般的五彩斑斓的光晕。光晕在黑色晶体壁上折射、散射,将整个空间染成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迷幻色块。
星弥调整姿势,在滑道尽头轻盈落地。脚下传来坚硬的触感——是打磨光滑的金属地板,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暗紫色的黏腻物质,踩上去会留下发光的脚印。
她站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个圆形的巨大厅堂,直径至少百米,高度超过三十米。厅堂的墙壁、天花板、地面全部由那种黑色晶体构成,晶体内部封存着无数发光的气泡状物体——那些“气泡”里,隐约能看到活动的影像:沙漠的风景、赤王时代的祭祀场景、扭曲的生物形态……甚至还有一些星弥从未见过的、明显不属于提瓦特的奇异景象:金属构成的森林、悬浮的山脉、流淌着光之河的天空。
所有气泡都在缓慢地脉动,如同某种怪异集体生物的呼吸。
而在厅堂的正中央,悬浮着一枚巨大的、直径超过十米的水晶球体。球体内部封存着一团不断变幻形状的、介于光与雾之间的物质——那就是“梦境种子”的本体。但与记忆中不同,此刻的种子表面爬满了暗紫色的裂纹,那些裂纹中不断渗出如同石油般黏稠的黑色液体,滴落在地板上,腐蚀出嘶嘶作响的坑洞。
最引人注目的,是悬浮在种子前方的一个身影。
深紫色斗篷,兜帽下露出尖削的下巴和苍白的嘴唇,手中握着那柄镶嵌多眼黑色晶体的长杖。他没有转身,背对着星弥,正专注地看着水晶球体中不断变幻的景象,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很美,不是吗?”那人的声音响起,依旧优雅,带着某种学者式的沉醉,“赤王真是个天才。他居然想到用‘梦境’作为能量的储存介质——不是储存元素力,而是储存可能性。每一个气泡,都是一个被凝固的‘如果’,一个未曾发生的未来,一个被放弃的选择。”
他缓缓转过身。兜帽下的脸完全显露出来——那是一张相当年轻的面孔,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五官精致得如同人偶,皮肤白得几乎透明,能看清底下青色的血管。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完全漆黑的、没有任何眼白和瞳孔之分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墨池,看久了会让人产生被吸入的眩晕感。
“我是‘织梦者’诺顿,深渊教团第七席,‘梦境序列’的执掌者。”他微微躬身,动作标准得像宫廷礼仪教师,“很荣幸见到你,星灵族的第七皇女,星弥公主。你的血脉纯度比报告中描述的还要惊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都能闻到那种……属于高等秩序的芬芳。”
星弥没有回应他的“恭维”。她紧盯着那双黑眼睛,体内的星光之力悄然运转,在体表形成一层极薄的防护层。“你在用活人的痛苦喂养这颗种子。为什么?”
“喂养?不,是催化。”诺顿轻轻摇头,长杖在地面一点。黑色晶体地板立刻泛起涟漪,浮现出一幅幅动态画面:正是峡谷中那些死者临死前的恐惧表情,他们的绝望被提取、精炼,化为一道道暗紫色的流光注入水晶球体。“赤王的封印太过完美,常规手段无法突破。但情绪……尤其是极端的负面情绪,是打开任何心灵屏障的万能钥匙。恐惧能撕裂理智,绝望能瓦解意志,疯狂能混淆真实与虚幻。”
他走向水晶球体,将手掌按在表面。球体内的梦境种子剧烈颤动,暗紫色裂纹扩散得更快了。“你看,它正在‘消化’这些情绪。每消化一份,封印就松动一分,我就能多提取一丝‘梦境本源’。当它完全消化掉峡谷里那二十七个人的全部情绪时……”
诺顿的嘴角咧开一个狂热的笑容:“……我就能获得一个完整的、无主的‘梦境领域’。届时,我可以将它植入任何人的意识,创造出一个完全由我掌控的‘理想国’。或者……”他看向星弥,黑眼睛中闪过一丝贪婪,“……用它作为载体,承载更伟大的存在降临。”
星弥的脊背窜过一道寒意。她想起了星珞传承中关于“虚界回响”的记录——那些寄生虫一样的文明,最擅长的就是寻找并腐化各个世界的“核心概念”,然后将其改造成入侵的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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