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眠提瓦特 第13章 觐见之阶，笼中之鸟的初啼

社奉行的“包装”堪称天衣无缝。在绫华和托马的精心运作下，一份关于“异乡少女星弥，因体质特殊，无法承受神之眼带来的元素负荷，时常陷入昏厥，自愿将其上缴，祈求雷电将军大人指引”的文书，以合乎律法的形式，悄然递送到了天守奉行。

星弥换上了那套精致却不显逾矩的樱色小纹和服，柔顺的银发被绫华亲手绾成乖巧的垂髫式，更衬得她小脸苍白，异色的眼眸因刻意收敛了星辉而显得比平日更加朦胧含水，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件易碎的琉璃制品，急需强者的庇护与指引。

“记住，星弥小姐，”绫华在送别时，最后一次轻声叮嘱，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真诚的担忧，“天守阁内，谨言慎行，多看多听。将军大人……威仪无双。”

托马则拍了拍空的肩膀，递给他一个“相信她”的眼神。空紧抿着嘴唇，看着星弥，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小心。”

派蒙急得在空中绕圈圈，却不敢大声说话，只能用气音念叨：“一定要平安回来啊星弥！”

前往天守阁的路，是由两名面容冷峻的天领奉行奥诘众引领的。踏足那由巨大条石砌成、两侧矗立着威严雷纹雕塑的漫长阶梯时，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的威压便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纯净却冰冷的雷元素气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细小的电弧在肺叶中窜动，带来微微的麻痹感。视觉所及，是极致简洁、对称、充满了力量与秩序感的建筑风格，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此地主人那摒弃浮华、追求“永恒”极致的意志。

听觉里，只有他们几人的脚步声和奥诘众铠甲摩擦发出的规律轻响，除此之外，万籁俱寂，连鸟鸣虫嘶都绝迹了，仿佛声音本身也被这“永恒”的领域所禁锢。

星弥低眉顺眼，乖巧地跟在奥诘众身后，步伐甚至故意显得有些虚浮无力，完美扮演着一个被“神之眼”困扰、心怀畏惧又带着一丝对神明卑微祈求的少女。然而，在她温顺的表象下，灵觉早已如同最精细的雷达，全面开启。

她能“感觉”到，这座建筑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领域”，每一块砖石都浸润着那位神明的意志。越是深入，那股源自世界法则层面的压迫感就越强，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排斥着她这个“异数”。她体内那源自星海的本质在这压迫下微微震颤，如同被投入水中的油，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她必须全力运转力量，才能将这份“不协调”完美隐藏，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同时，她也敏锐地捕捉到，在这片绝对“静止”的领域深处，有那么一个“点”，散发着更加深邃、更加孤寂、仿佛隔绝了所有时间流动的气息——那应该就是“一心净土”的入口所在。

在天守阁宏伟的正殿门前，他们被拦下了。引领的奥诘众恭敬地退到一旁。

一位身姿挺拔、气质冷冽的女性站在那里。她穿着天领奉行的标准制服，身后背负着巨大的天狗弓，紫黑色的短发利落干脆，额生一枚显眼的红印，金色的眼眸锐利如鹰，正带着审视的目光，逐一扫过空、派蒙，最后，如同锁定猎物般，牢牢定格在星弥身上。

九条裟罗！

星弥能清晰地感觉到，九条裟罗的目光中蕴含着一种纯粹而坚定的“审视”之力，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本质。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与这天守阁的领域完美融合，带着不容置疑的忠诚与执行力。

“就是你们，自愿上缴神之眼？”九条裟罗的声音如同她的眼神一般，冷静而不带丝毫冗余情感。她的目光尤其在星弥身上停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天狗的血统让她对气息异常敏感，她隐约觉得这个看似柔弱无比的少女身上，似乎萦绕着一种极其微弱、却与元素力截然不同的“清净”感，但这感觉一闪而逝，难以捕捉。

空上前一步，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回应：“是的，九条大人。我的同伴星弥，因身体原因无法承受神之眼的力量，特此自愿上缴，祈求将军大人明鉴。”

九条裟罗的视线再次回到星弥脸上，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沉重的压力：“抬起头来。”

星弥依言微微抬头，露出那双氤氲着水汽、带着怯懦与茫然的异色瞳，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被对方气势震慑的畏惧，小声嗫嚅道：“……请……请您……指引……”

她将那份因抵抗领域压迫而产生的些微疲惫与灵魂层面的紧绷，完美地融入了“病弱少女”的扮演中，没有丝毫破绽。

九条裟罗盯着她看了几秒，那双锐利的金眸微微眯起。她确实没有从这个少女身上感受到任何威胁或叛逆的气息，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脆弱”与“困惑”。这与那些因反抗眼狩令而被收缴神之眼的人，截然不同。

“……跟我来。”最终，九条裟罗收回目光，语气依旧冰冷，但似乎少了一丝最初的凌厉，“将军大人将会亲自裁定。记住，踏入此门，便需保持绝对的敬畏与静默。任何不敬之举，都将被视为对‘永恒’的亵渎。”

她转身，推开了那扇沉重无比、雕刻着雷之三重巴纹的巨门。

门内，并非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一片无比空旷、肃穆的大厅。光线从高处的窗棂透入，在光滑如镜的地板上投下道道冰冷的光柱。大厅的尽头，是一道悬浮于空、由无数雷光构成的阶梯，通往上方一个被更加浓郁紫电笼罩的平台。

而在那平台之上，一道身影背对着他们，静静地伫立着。

她身姿高挑，紫色的麻花长辫垂至脚踝，身着带有华丽铠甲的和服。仅仅是一个背影，就散发出如同天地中心般的绝对存在感，仿佛她即是“规则”的化身，是这“永恒”领域本身。无尽的威压如同潮水般从那身影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空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

雷电将军！

不，更准确地说，是依据“设定”守护着“永恒”的……人偶将军。

星弥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滞。她能感觉到，前方那个存在，其本质并非血肉之躯，而是某种极其精密、蕴含着恐怖力量、完全为执行“永恒”法则而存在的造物！其意志冰冷、纯粹，不带丝毫个人情感。

九条裟罗单膝跪地，垂首恭敬道：“将军大人，自愿上缴神之眼者，已带到。”

星弥也立刻依葫芦画瓢，做出柔顺跪伏的姿态，将盛放着伪造神之眼的锦盒高举过头顶，身体微微颤抖，仿佛不堪重负。

那紫色的身影缓缓地、如同机械般精准地转了过来。

那是一张完美无瑕、却如同冰封湖泊般没有任何表情的容颜。紫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绝对的“规则”与“静止”。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落在了星弥的身上。

星弥屏住呼吸，将所有力量、所有意念都用于维持那层完美的伪装，如同最乖巧的笼中之鸟，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在空和派蒙身上要长。

人偶将军的嘴唇，似乎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仿佛在确认什么程序指令。

然后，一个冰冷、威严、毫无波澜的声音，如同雷霆般在整个大殿中回荡：

“汝之愿望，并非虚妄。”

“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