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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器阁的清晨，总是比宗门别处来得更早一些。
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穿透薄雾，洒在院中那几竿紫竹上时，静室的石门已悄然洞开。三日未眠的疲惫在凤清瑶身上仿佛只是拂去了些许尘埃，系统返还的神魂之力让她精神饱满，唯有那双清亮的眸子深处，还藏着一丝因极致专注而留下的沉静。
院中，叶烬正背对着她，手中握着一柄通体暗金的长剑。
他没有练剑，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与手中的剑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交流。那柄剑的形态粗犷而霸道，剑身之上，天然的闪电纹路在晨光下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一股毁灭性的力量感，即便未曾出鞘，也让人心头发紧。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叶烬缓缓转身。他的气息比三日前更加内敛，却也更加危险，像是从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熔岩之海。那道元婴中期的门槛，虽未完全跨过，但他的战力，已然今非昔比。
“醒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目光落在凤清瑶身上，那份锐利与霸道便瞬间化作了温润的泉水。
“嗯。”凤清瑶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焚天剑上，“好一柄凶器。”
“它还缺了点东西。”叶烬抚摸着粗粝的剑身，那上面还残留着他拳头捶打的痕迹。
凤清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过刚易折，这柄剑的剑意太过炽烈，需要一种极致的“冷”来平衡。极寒之地，对叶烬而言，既是险境，亦是机缘。
“会找到的。”她说着，将一枚御寒丹递到他唇边，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你先适应药力。”
叶烬没有说话，只是就着她的手，将那枚冰蓝色的丹药含入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一股奇特的能量流遍四肢百骸，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乃至神魂，都仿佛披上了一层无形的寒冰外衣，对外界的温度变化变得不再敏感。
两人正静静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李老怪那中气十足的抱怨。
“催催催，催命呢！当老夫是生产队的驴吗？三天！整整三天没合眼！”
话音未落，李老怪已经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冲了进来，怀里抱着几件叠得整整齐齐、闪烁着金属与丝绸光泽的宝甲，身后还跟着几个气喘吁吁的丹器阁弟子，抬着几个沉重的大箱子。
他将宝甲往石桌上一拍，发出一声闷响，那宝甲看起来轻薄，分量却是不轻。
“喏！你们要的乌龟壳！”李老怪没好气地指着宝甲，“全按照你那鬼画符一样的图纸炼的，多用了一成天外陨铁，又编了三层地火蚕丝，防御力比老夫预想的还高三成！要是这样还能被冻死在外面，你们俩就干脆别回来了，丢不起那人！”
凤清瑶拿起一件宝甲，入手微凉，质地却极为柔韧。宝甲内侧，用金丝线绣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构成一个精妙的灵力循环阵法，能将修士自身的灵力转化为热量，维持体温。这手艺，确实是大师之作。
“多谢李老。”凤清瑶真心实意地道谢。
“谢就免了！”李老怪一摆手，又指着那几个大箱子，“剩下的都在这了，一共二十套，一套不多，一套不少！老夫的家底都快被你们两个小家伙给掏空了！”
他说着，目光却瞟向凤清瑶，搓了搓手，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压低了声音：“那个……御寒丹，还有没有富余的？老夫拿回去研究研究……”
凤清瑶莞尔，取出一个玉瓶递给他：“这里有十颗，够您研究了。”
李老怪如获至宝，一把抢过玉瓶，宝贝似的揣进怀里，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他清了清嗓子，又恢复了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背着手道：“嗯，孺子可教。去吧去吧，记得活着回来，老夫还等着你给丹器阁开几炉好丹呢。”
说完，他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李老怪一走，小院里便彻底热闹了起来。
赵磊带着他的商队骨干，正清点着最后一批物资。一袋袋用妖兽皮特制的、能抗低温的米粮，一捆捆浸泡过火油、坚韧无比的绳索，还有各种伤药、解毒丹、照明符……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打包得整整齐齐。
“凤老板，都准备妥当了！”赵磊擦了擦额头的汗，黝黑的脸上满是干劲，“按照您的吩咐，每样物资都准备了三倍的量，足够咱们在极寒之地待上一年半载了！”
林婉儿则带着几名青云宗的师妹，正在给叶家的几位弟子分发凤清瑶炼制的疗伤丹药。她做事细致，一边分发，一边柔声叮嘱着丹药的用法和注意事项。
叶家的那几名弟子，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和凤清瑶的丹药投资，早已脱胎换骨。他们身着统一的黑色劲装，气息沉凝，此刻正默默地将崭新的御寒宝甲穿在身上，眼神中没有畏惧，只有追随少主与少夫人的决绝。
院子的一角，那十余名投降的凤家弟子也在忙碌着。他们被分派了一些搬运物资的杂活，一个个都表现得极为卖力，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忠诚与价值。
凤清瑶的目光从院中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将这片忙碌而充满生机的景象尽收眼底。她一手打造的团队，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这让她心中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远比系统返还万年修为还要来得踏实。
她正准备宣布出发，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那群凤家降徒中的一个年轻人身上。
那人名叫凤远，当初投降时表现得最为恭顺，平日里也最是沉默寡言，做事勤勤恳恳，从不惹是生非。此刻，他正和另一名弟子一起，将一箱备用的丹炉抬上赵磊的飞舟。
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
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的视线，与远处正在检查飞舟阵法的赵磊，有了一个极其短暂的交汇。那眼神并非寻常的交流，而是一种快速的、不着痕迹的确认，随即立刻移开，仿佛什么都未发生。
这个细节，快得如同一片飘落的雪花，若非凤清瑶神魂强大，又有着前世金融精英对细微表情变化的敏锐洞察力，根本无法捕捉。
她的心，轻轻动了一下。
这是一种纯粹的直觉，没有任何证据，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能从最平静的丛林中，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没有声张，只是将这件事默默记在了心底。
“清瑶，时辰差不多了。”叶烬走到她身边，焚天剑已经被他用黑布包裹，背在身后，只露出一截古朴的剑柄。
“嗯。”凤清瑶点了点头，扬声道：“所有人，登飞舟！目标，极寒之地！”
“是！”
院中响起一片整齐划一的回应，众人精神振奋，依次登上那艘足以容纳百人的大型飞舟。
凤远低着头，跟在人群的末尾，在踏上飞舟舷梯的那一刻，他的指尖，在袖口的遮掩下，轻轻捏碎了一枚微不可察的传讯符。
一道无人能察觉的讯息，化作一缕微风，消散在天元宗的空气里。
飞舟缓缓升空，穿过天元宗的护山大阵，向着遥远的北方飞去。站在船头，凤清瑶看着下方飞速倒退的山川河流，心中那丝不安，却并未随着距离的拉远而消散。
她转过头，看向站在身侧的叶烬，忽然问道：“你说，如果一间屋子里进了老鼠，是该立刻把它抓出来，还是等它把藏在洞里的同伴都引出来，再一网打尽？”
叶烬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看着凤清瑶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沉声道：“那要看，我们有多少时间和耐心，陪这只老鼠玩这场游戏。”
凤清瑶笑了。
“也是。”她轻声道，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片被云雾笼罩的未知之地，“那就让它再多活几天吧。”
飞舟破开云层，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义无反顾地射向那片冰冷的雪白世界。
而在他们身后，天元宗那座不起眼的弟子居所内，一名修士的传讯玉简，悄然亮起，上面浮现出一行新的字迹。
“猎物已入笼，按计划行事。”
这片看似平静的修仙大陆，暗流汹涌。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张由墨长老亲手编织的、名为“背叛”的巨网，已经悄然在他们脚下展开，只等着他们踏入极寒之地那片冰冷的陷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