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石镇 第53章 工业化

黎明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回响山麓与荒石镇之间的道路上已经响起了沉重而规律的车轮声。贡献度积分制度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澎湃的浪潮。被充分调动起积极性的人们，在天色微亮时便已集结。

矿区入口处，临时建立的矿站已然成型。粗大的原木支撑起坚固的顶棚，防止落石。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号子声与碎石滚落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充满力量的劳动交响。健壮的男人们，甚至一些体格强健的妇女，挥舞着由工坊区初步改进的、更加耐用的钢钎和重锤，沿着裸露的矿脉奋力开凿。每一块被撬下的、沉甸甸的矿石，都意味着实实在在的积分，意味着更好的食物，更暖的冬衣，乃至未来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这边！这块大的，小心点撬！”

“装满这车！下一车直接运去工坊！”

负责协调的工头——由原本一个沉默寡言但经验丰富的老矿工担任，此刻声音洪亮，充满干劲。矿石被装入加固的木质矿车，由强壮的驮马或人力沿着初步平整的道路，源源不断地运往山下那座日夜轰鸣的工坊区。

工业区，才是这场工业革命真正的核心。

巨大的水轮永不停歇地转动，将河流的力量通过那套日益精密的齿轮与传动杆系统，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每一个需要动力的节点。空气中弥漫着煤炭燃烧的硫磺味、熔融金属的灼热气息以及蒸汽泄压时喷出的湿润白雾。

布兰恩·火砧站在他那座“自动化锻炉”前，如同一位指挥着钢铁乐队的君王。锻炉内部的火焰在机械风箱的鼓动下发出低沉的咆哮，温度高得让靠近的人脸颊发烫。第一批从矿区运来的、富含铁矿的深褐色岩石被投入巨大的进料口。

“保持温度！注意投料速度！”布兰恩的声音在轰鸣中依旧清晰，他紧盯着炉膛内逐渐融化的矿石，眼神专注得可怕。“我要的是流动的铁水，不是半融的疙瘩！”

经过一段仿佛凝固了时间的等待，锻炉底部的出料口终于被打开。一股炽热、粘稠、散发着刺目橘红色光芒的铁水，如同被驯服的熔岩，顺着耐火陶制的流道奔腾而出，注入下方早已准备好的、一排排标准化的砂型模具之中。

嗤——！

灼热的铁水与潮湿的砂模接触，爆发出大团大团的白色蒸汽，伴随着特有的、令人心悸的嘶鸣。待蒸汽稍散，冷却凝固，敲碎砂模，露出的便是一块块形状规整、表面还带着暗红色的、标准的生铁锭。

效率！这就是工业化的效率！

以往需要矮人工匠在熔炉前耗费大量时间和体力才能得到的金属，如今在水力与机械的驱动下，如同流水般被生产出来。围观的镇民，包括许多参与其中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近乎神迹的一幕。铁，这种以往昂贵而稀少的材料，此刻正以他们难以想象的速度被创造出来。

但这并未让布兰恩满足。他看着那些冷却后的铁锭，粗犷的眉头微微蹙起。“基础铁料，够用了，但还不够好。”他嘟囔着，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小把之前收集的、被仔细粉碎成细沙状的火纹晶粉末。这些红色的晶体碎末在工坊的火光下，依旧闪烁着微弱而神秘的光芒。

在第二批矿石投入熔炼，铁水即将涌出时，布兰恩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他看准时机，将一小撮火纹晶粉末精准地撒入奔流的铁水之中。

滋啦——！

一声奇异的、并非单纯水分蒸发的轻响传来。那奔流的橘红色铁水，在融入火纹晶粉末的瞬间，表面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流光，颜色也似乎变得更加深沉内敛了一些。

当这批掺入了火纹晶的铁水被铸成铁锭，并经过初步的锻打成型后（布兰恩利用水力锻锤进行了初步测试），差异显现了出来。负责用工具测试的学徒惊讶地发现，这种新产出的铁条，在承受敲击和弯折时，表现出更好的韧性和强度，不像普通铁料那样容易脆裂。而且，触摸之下，似乎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寻常金属的温热感，仿佛内部蕴藏着某种沉睡的能量。

“果然……”布兰恩拿起一块这样的铁料，粗糙的手指抚过其表面，眼中闪烁着兴奋与了然的光芒，“这些小红石头，不只是好燃料，它们能让金属‘活’过来一点，更能容纳力量。”他没有明说，但周围几个核心的助手，包括闻讯赶来的德索莱特，都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魔力。这种新材料，对未来制造附魔武器和装备，无疑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德索莱特站在工坊的入口处，看着眼前这钢铁洪流奔涌的景象，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热浪和震耳欲聋的轰鸣。他的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欣慰。荒石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强大。从无到有的水源，从混乱到有序的律法，从木石到钢铁的武装，这一切，都源于每一个人的努力，源于像布兰恩这样不被理解的天才，源于像埃莉诺那样构建秩序的智慧。

“镇长先生，”布兰恩注意到了德索莱特，拿着那块特殊的铁料走过来，脸上带着混合了疲惫与亢奋的红光，“基础的材料已经有了，虽然量还不够大，但足够先打造一批像样的东西了。接下来，该让阿尔德里克那个大个子来看看，他手下的兵该换点什么新家伙了！”

德索莱特接过那块微温的铁料，感受着它与众不同的质感，点了点头。钢铁的洪流已经启动，接下来，就是将它锻造成守护希望的利剑与坚盾。他望向民兵训练场的方向，知道阿尔德里克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当制式的、统一的、质量远超从前的武器装备分发到每一位民兵手中时，荒石镇的防御力量，将迎来一次质的飞跃。而这，仅仅是开始。布兰恩对火纹晶的初步尝试，如同在黑暗的房间里推开了一丝门缝，门后那片属于魔导科技的光明，已然隐约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