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石镇 第269章 决死之刻

北上的路途被压缩到了极致。莉亚娜·卡斯尔和她新生的“凤凰军团”，与奥萝拉·青叶、血爪率领的快速反应部队残部，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疾行。凭借兽人和精灵游侠的超凡感知，他们在覆雪的山林与冰封的谷地中艰难穿行，绕过大道，规避哨探。时间，是他们最匮乏的武器。

当他们终于抵达霜牙堡外围预定汇合的山脊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的呼吸为之停滞。

远方的城堡已被彻底淹没在死亡的喧嚣中。震耳欲聋的喊杀、金属撞击、巨石轰鸣，以及一种低沉如大地呻吟的诡异嗡鸣，混合成令人心悸的声浪。天空被浓得化不开的紫色寒雾吞噬，雾中闪烁着急促的魔法爆光和燃烧轨迹。那面冰熊旗帜仍在主塔上方疯狂翻卷，仿佛垂死巨兽最后的挣扎。

“总攻！他们提前发动了总攻！”奥萝拉·青叶声音紧绷，精灵的敏锐让她立刻察觉到战场能量的异常狂暴。攻城部队后方，几座临时搭建的法坛正散发着惊人的寒冰与混沌波动，紫色雾气正是从中源源不断涌出。

“这群杂种……等不及要送死了！”血爪低吼，战斧已被擦得雪亮。

“立刻与阿尔德里克指挥官汇合！”莉亚娜强迫自己冷静下令。她手中“拂晓”的剑格微光，似乎也感应到了远方那毁灭性的战场气息，不安地脉动。

他们很快在西侧山崖下的隐蔽处找到了阿尔德里克·斯通及其小队。这位“圣盾”脸上笼罩着前所未有的阴霾。

“来得正是时候，也是最坏的时候。”阿尔德里克没有废话，指向山下炼狱般的战场，“敌军攻势在不到一个时辰前突然加剧，强度是之前的数倍。看西侧城墙——”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众人看到城堡外墙上那层淡蓝色的防护结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光芒急剧闪烁、暗淡，如同被重锤反复砸击的薄冰。

“为什么这么急？”雷恩·鹰眼伏在岩后，眉头紧锁。

布兰恩·火砧从后方赶来，矮人工程师的目光死死盯着敌军阵型：“他们在拼命。至少四台大型魔法投石机在集中轰击结界核心和西墙薄弱段，攻城塔全数压上，撞锤就没停过……这不像是围困消耗，这是要不顾代价，立刻砸碎城墙。”

阿尔德里克面色凝重地点头：“我们的出现，石爪隘口的失败，可能打乱了他们的节奏。他们原本打算围点打援，同时削弱荒石镇。现在计划受挫，又担心忠于大公的北境领主们可能正在集结的路上，更怕拖延下去横生枝节……所以狗急跳墙，要抢在一切变数发生前，用最狂暴的方式终结这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无论他们背后那个‘花园计划’需要什么，霜牙堡的陷落，大公的死亡，恐怕都是关键一环。他们已经等不起了。”

仿佛印证着他的判断，敌军阵中陡然响起更加凄厉的号角。更多黑压压的步兵方阵从营地深处涌出，如同决堤的浊流，涌向城墙。攻城塔在无数蛮族和士兵的推挤下，吱呀作响地抵近墙根。巨大的撞锤在整齐的号子声中，一次次撼动着主城门，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城门后方木料碎裂的可怕声响和守军绝望的呼喊。

城堡的抵抗已至极限。墙头箭雨稀落，滚木雷石稀疏，泼下的热油也显得后继乏力。终于，在西侧一段承受了最密集魔法轰击的城墙处，淡蓝光幕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彻底崩碎为漫天飘散的光尘！

“结界破了！”一名矮人战士失声喊道。

几乎在光幕破碎的同一刹那，霜牙堡西侧主堡第三座箭塔的窗口，猛然腾起一团冰冷而耀眼的蓝色焰火！那火光在漫天紫雾和血色背景中如此刺目——正是约定的求救信号！

“大公要搏命了！”阿尔德里克眼中锐光爆射，“全体准备！等城门打开，敌军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我们从侧后方切入！目标只有一个——接应大公，搅乱敌军，开辟通道！”

话音未落，霜牙堡那扇饱经摧残的巨大城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断裂轰鸣中，轰然向内崩塌！烟尘与碎木飞溅间，一队浑身浴血、铠甲残破却气势如虹的骑兵，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从城门洞中狂涌而出！

为首者，正是威廉·斯托姆大公！残破的冰熊披风在他身后飞扬，手中那柄名为“北风之怒”的家传巨剑已然出鞘，剑身上流淌着仿佛源自极北冰原的凛冽寒光。他身边是仅存的三百余名斯托姆家族最精锐的近卫骑士，以及几位脸色惨白却仍在奋力维持防护法术的宫廷法师。没有犹豫，没有迂回，这支决死的铁骑径直撞向了城门前方最密集的敌军步兵集群！

“北境——”威廉大公的怒吼如同受伤巨熊的咆哮，撕裂战场喧嚣，“永不陷落！”

“永不陷落！”三百骑士同声应和，声浪悲壮如挽歌。他们化作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楔入黑色的潮水。刹那间，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北风之怒”每一次挥斩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近卫骑士们以生命为盾，疯狂向前突击，只为在死亡的铁壁中，为身后或许正在撤离的残兵与平民，撕开一线微光！

这完全违背常理的决死冲锋，果然让攻城的敌军出现了短暂的混乱与措手不及。前方的步兵被这悍不畏死的反冲击打懵，中军的指挥旗帜出现了迟疑的摆动，调派围堵的命令未能立刻连贯。

“就是现在！”阿尔德里克猛地起身，“破障者”战锤高举，“为了荒石镇！为了盟约！杀——”

“凤凰军团！进攻！”莉亚娜·卡斯尔的清叱几乎同时响起，“拂晓”直指山下敌阵肋部。

四百五十名养精蓄锐、怒火中烧的生力军，如同蛰伏已久的狼群，从山脊猛扑而下！冲锋路线精准地选择了攻城部队与后方营地之间相对薄弱的结合部——那里多是辎重兵、远程部队和部分因前线激战而心神不宁的预备队。

战斗瞬间爆发，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节奏。

右翼，奥萝拉·青叶率领的精灵游侠与快速反应部队的精灵老兵们，如同无声的疾风。他们并未第一时间卷入混战，而是迅速散开，占据侧翼的小丘与乱石。长弓震颤，箭矢离弦，发出细微却致命的尖啸，精准地穿过人群缝隙，钉入敌军弩手、号手和低级军官的咽喉、眼眶。每一次齐射都像一把梳子，梳理掉敌军后阵的关键节点，制造出无声的混乱。

左翼，血爪和他身后的圣山兽人勇士则如同爆发的火山。震天的战吼是他们唯一的宣告，沉重的脚步踏得积雪飞溅。他们无视飞来的零星箭矢，以紧密的盾阵承受最初冲击，随即猛然散开，战斧与重锤化作死亡的旋风，狠狠砸入试图集结拦截的敌军小队。兽人狂野的力量与战斗本能在此刻尽显，他们不追求精细的杀戮，只求最狂暴的突破与碾压，硬生生在敌阵侧翼撕开一道鲜血淋漓的缺口。

中央，莉亚娜·卡斯尔亲率的凤凰军团主力，如同出鞘的利剑。这支新生的部队带着破釜沉舟的锐气，却也因缺乏磨合而略显阵型松散。莉亚娜身先士卒，“拂晓”在她手中化作点点寒星，精准而致命，专挑敌军甲胄缝隙与指挥节点。她身边的几名前家族骑士组成锋矢，为她抵挡侧翼冲击。身后的战士们怒吼着跟进，武器各异，战技参差，却爆发出为新生而战的狂热意志。他们顺着精灵箭矢开辟的通道，沿着兽人勇士砸开的血路，狠狠凿入敌阵深处！

阿尔德里克和布兰恩·火砧则承担了最艰巨的攻坚任务。阿尔德里克骑在狮鹫“苍穹”背上，从低空掠过，战锤挥砸，专门清除那些试图重新组织防线的敌军小队头目。“苍穹”的利爪与尖喙也成为致命武器。布兰恩驾驶的“熔炉之证·百相”终于从隐藏的山谷中冲出，这台钢铁巨兽的出现引起了敌军一阵恐慌。它并未冲向最密集的人群，而是按照预定计划，以沉重的机械足踩踏出一条路径，并用臂载的速射弩炮和喷火器，猛烈清扫那些试图从侧后方包抄凤凰军团的敌军援兵，牢牢护住了联军突击部队的侧后。

这来自绝对预料之外方向的猛击，彻底打乱了攻城部队的节奏！后方的混乱如同涟漪般向前蔓延，许多正在攻城的士兵惊惶回头，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补给线被切断，命令传递受阻，原本有序的攻城浪潮出现了明显的断层和紊乱。

威廉大公率领的决死铁骑，压力陡然一轻。那柄燃烧着最后生命的尖刀，冲锋势头更加猛烈，与荒石镇联军切入的方向之间，那片由敌军血肉构成的厚重屏障，正在迅速变薄、瓦解！

霜牙堡残破的城墙上，守军发出了绝境逢生的嘶哑呐喊。洛伦·哈特骑士趴在垛口，指甲抠进砖石，死死盯着那两面在敌阵中奋勇穿插、迅速接近的旗帜——深蓝的凤凰与熟悉的锤麦，眼中爆发出炽烈的、近乎疯狂的光芒。

战场中央，身陷重围却一往无前的威廉·斯托姆大公，似乎也察觉到了侧后方剧变与压力的骤减。他灰白色的须发已被血浆粘结成绺，猛地抬头，望向那面猎猎飞扬的凤凰旗，又望向更远处阿尔德里克那坚如磐石的身影，伤痕累累的脸上，第一次绽开了混杂着血污的、近乎狰狞的、充满希望与暴烈战意的笑容。

汇合，近在咫尺！突围的曙光，从未如此清晰灼目！

两支决死的洪流，一内一外，如同两把钳子，即将在敌阵最混乱的腹地，狠狠咬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