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石镇 第257章 云崖联队

“炉火暖冬”计划的细节还在埃莉诺·晨星的书桌上反复推敲，另一件来自远方的“礼物”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率先叩响了荒石镇的门扉——或者说，是“云崖”的平台。

这天清晨，奥里克·苔原正在“云崖”基地——镇子西侧岩壁上那处日益规整的半人工训练场——进行日常的驯导。狮鹫幼崽“苍穹”在阿尔德里克·斯通的注视下，于下方较开阔的谷地练习负重滑翔转弯，羽翼拍打空气的声响沉闷而有力。猎鹰“锐目”则立在奥里克肩头的特制护垫上，进行固定目标识别训练。一切都井然有序，直到锐目突然发出一声短促尖利的警示啼鸣，头颅猛地转向东南方的天际。

奥里克顺着方向望去，起初只是几个模糊的黑点，但“野性共鸣”带来的模糊感知已经传来一种混合着疲惫、警惕，以及一丝被托付的执着的情绪。不是锐目熟悉的鸟类，也不是“苍穹”那种充满力量感的威压。

黑点渐近，显出轮廓。是三只谷仓猫头鹰，灰白羽色在晨光中并不醒目，但宽阔的翅膀和沉稳的飞行姿态显示出它们并非野生，而是经过驯化。长途飞行的痕迹很明显，羽毛有些蓬乱，但眼神依旧锐利。它们盘旋两圈，似乎认准了“云崖”平台，最终相继落在一处背风的岩架边缘。

奥里克让山心保持安静，自己小心靠近。他伸出手，发出安抚性的低鸣。为首的猫头鹰歪头看着他，没有飞走，目光落在他肩头的锐目身上——猎鹰只是静静站着，没有表现出攻击性，这是奥里克长期调和的结果。

这时，奥里克注意到了它们左脚上的皮制脚环。他仔细察看，脚环上烙着一个独特的印记：卡斯尔家族徽记中那柄天平的变形，一侧缠绕着简化的藤蔓，而另一侧则指向一个类似新芽的符号。内侧还有细微刻痕：编号，以及一个清晰的字母“L”。

莉亚娜。

奥里克立刻明白了。他没有试图去取下什么信笺——猫头鹰本身，以及它们能穿过漫长距离找到这里，就是最明确的讯息。莉亚娜小姐已经安全抵达了某个预定的联络点，并且开始行动。这些猫头鹰，很可能是她利用过去在家族的关系或资源获得的，既是她安好的证明，也是一份赠礼——一双可以在夜间无声飞行的眼睛。

消息很快传了下去。不久后，德索莱特·卡斯尔、埃莉诺·晨星、阿尔德里克·斯通、雷恩·鹰眼和伊索尔德·路尔等人来到了“云崖”。众人打量着这三只略显紧张但大体温顺的新成员。

“训练有素的谷仓猫头鹰，夜视能力极佳，飞行安静，适合夜间侦察和短途传信。”雷恩·鹰眼以专业眼光评价道，“它们能找来这里，说明莉亚娜小姐给它们的指令非常明确，而且它们具备很强的归巢能力。”

阿尔德里克考虑着实际应用：“需要建立新的信号体系、栖息地和喂养规程。它们和锐目、苍穹的习性不同，不能混养。”

“它们不排斥我。”奥里克确认道，“我可以负责初步安顿和沟通，试着建立更明确的指令联系。它们的到来……正好。”

他说的“正好”，指的是荒石镇正在筹划增强对北方，尤其是北境和凛冬大陆方向的侦察能力。此前，铁颚萨满在得知荒石镇有意组建空中侦察力量后，已派人送来两只羽翼渐丰的北地乌鸦幼鸟作为赠礼。那两只乌鸦此刻正在平台另一端的特制笼舍里，眼神凶悍而机敏，正由奥里克逐步驯化。萨满说它们继承了先祖一丝灵性，记忆力强，是优秀的哨兵和短程信使。

如今，加上莉亚娜送来的三只猫头鹰，“云崖”的成员已然初具规模：以“苍穹”和“锐目”为骨干，补充了夜行的猫头鹰和机警的北地乌鸦。一支多功能、全天候的空中侦察与通讯联队，雏形已现。

新力量的到来，加速了一项早已在雷恩和塔克心中酝酿的计划的实施：对凛冬大陆边缘进行一次高风险、高价值的主动侦察。目标直指奥古斯特秘密收购“冰髓矿”和“霜息草”的可能源头区域，并探查之前北风城监测到的那种神秘寒流波动的蛛丝马迹。

计划很快在核心会议上敲定。由雷恩·鹰眼担任总协调与情报分析，奥里克·苔原通过野性共鸣在后方提供远程情绪引导与支持。伊索尔德·路尔负责关键的魔法掩护——她将制作一种微型的复合符文，附着在侦察队员身上，结合精灵魔法中干扰感知的技巧，在有限时间内大幅降低被魔法侦测或野兽本能发现的概率。布兰恩·火砧的工坊则提供了特制的微型影像记录水晶和简易魔力波动探测符石。

首次深入侦察的任务，落在了能力最全面、与奥里克默契最深的“锐目”，以及一只猫头鹰身上。选择猫头鹰参与首航，既是为了测试其长途飞行与侦察能力，也因为它夜行的特性可能在某些情况下提供额外掩护。

行动日是一个难得的、北风稍歇的寒冷晴天。在“云崖”平台临时布置的法阵中心，伊索尔德·路尔指尖流转着银月与赤月交融的微光，将最终调试好的符文分别附在锐目和夜影的背羽下。奥里克·苔原闭目凝神，通过共鸣传递着清晰的目标方位与“隐蔽、观察、返回”的核心指令。

“去吧。”德索莱特沉声道。

锐目发出一声清唳，率先展翅冲入高空。猫头鹰紧随其后，宽大的翅膀无声地拍动，迅速跟上了猎鹰的轨迹。两道身影很快化作天际的小点，向着东北方那片被永恒冰雪覆盖的大陆边缘而去。

等待是焦虑的。三天后，当暮色再次降临，两个熟悉的身影终于穿透灰蒙蒙的天际，略显踉跄地降落在“云崖”平台上。锐目羽毛凌乱，夜影更是显得精疲力尽，但它们的眼睛依然明亮，爪子上牢牢抓着一块不起眼的深色石块。

记录水晶被立刻送入镇政厅的静室解读。当伊索尔德和埃莉诺联手将处理后的影像投射出来时，所有在场者——德索莱特、阿尔德里克、布兰恩、塞莱斯特、雷恩、奥里克、塔克——都屏住了呼吸。

影像晃动，视角很高，呈现的是一片位于冰原边缘、被嶙峋山脊半包围的洼地。最先抓住眼球的是地表——大片大片冰蓝色的晶簇，像某种诡异的真菌般从冰雪中“生长”出来，闪烁着不自然的幽光。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隐隐呈现出放射状蔓延的规律。晶簇区域中央，几座被厚重冰层包裹、只露出部分轮廓的隆起结构，明显是人工建造，风格厚重古朴，与兽人、巨魔的粗糙工艺截然不同。

“放大那里。”伊索尔德指着其中一座结构相对清晰的侧面。

影像被局部放大。尽管覆盖着冰霜，仍能辨认出巨石表面深刻着的巨大符号。伊索尔德的眼睛微微睁大：“这是……‘束缚’符文的一种极端变体……还有旁边这个，指向‘寒寂’、‘终结’的概念……非常古老，力量导向极其霸道。”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其基本结构和韵律……与艾恩尼亚文明的一些遗迹符文有相似之处，但线条更粗犷，组合更直接，甚至可以说……更原始。像是更早时代的遗存，或者某种……专注于寒冷与禁锢的分支。”

更令人不安的影像接踵而至。在那些古老结构的周围，冰雪地貌上散布着并非自然形成的痕迹：巨大的炸裂坑、仿佛被无形犁铧翻开的沟壑、散落的黑色碎石。锐目冒险降低高度捕捉到的近景中，一片挂在尖锐冰棱上的黑色织物碎片清晰可见，质地不像北地常见的毛皮。

而猫头鹰带回的那块深色石头，经伊索尔德检测，内部残留着微弱的混合能量——一种冰冷的混沌之力与某种极度深寒的魔力交织，呈现出不祥的暗紫色，仅仅是靠近，就能感到刺骨的寒意。

最后一段影像，显示了从晶簇区域延伸出去的一条“路径”。那绝非自然形成，积雪被明显清理或压实，两旁冰面上残留着零星的大型爪印和拖拽痕迹，一路蜿蜒，通向冰原更深、更黑暗的腹地，消失在影像的尽头。

静室里落针可闻，只有记录水晶设备轻微的嗡鸣。猫头鹰带来的不仅是莉亚娜安好的消息，更将荒石镇的“视线”引向了北方冰原深处那片诡异而危险的阴影。古老的遗迹、霸道的符文、神秘战斗的痕迹、未知生物开拓的道路，以及奥古斯特不惜代价寻求的冰系材料……所有这些碎片，仿佛被一条冰冷的线索串联起来，指向那片白色死寂之下，可能隐藏着的、远超蛮族骚动的古老秘密或人为阴谋。

德索莱特凝视着幕布上那条通往未知黑暗的路径，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我们需要看得更清楚。‘云崖’联队必须尽快形成有效战斗力。下一次侦察，需要更周密的计划，也许……需要苍穹能够搭载观测设备。”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些显示着冰蓝晶簇和古老符文的画面上。

冰原深处的阴影，已经投下了一道模糊却不容忽视的轮廓。荒石镇必须尽快弄清，那轮廓之下，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