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石镇 第221章 特许契约

晨光透过镇政厅会议室的玻璃窗，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染成金色。埃莉诺·晨星站在长桌前，指尖轻触着桌面上摊开的三份羊皮纸文件，每份文件的页脚都压着一块不同的矿石样本——来自格隆·石心昨日带来的岩灵矮人矿道标本。

她的目光落在南方贸易联合会那份《特别调节税》草案的抄件上，又转向旁边北境商团传来的密报：“……三处边境哨卡已开始对印有锤麦徽记的货箱进行‘特别查验’，平均滞留时间延长至两天。”

“物流封锁的雏形已经出现了。”德索莱特·卡斯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走进会议室，铠甲上还带着清晨巡防时沾上的露水，“如果只是税收，我们还能用价格消化。但故意拖延通关时间，会让鲜活农产品和时效性药剂蒙受损失。”

“所以我们必须改变运输的东西本身。”埃莉诺抬起头，半精灵的银色眼眸中倒映着羊皮纸上的墨迹，“不是成品，而是核心部件。不是集中生产，而是分散制造。”

布兰恩·火砧跟着德索莱特走进来，矮人工程师今天罕见地穿着正式的工匠礼服，深褐色皮围裙上别着一排测量工具。“我和格隆确认过了，”他开门见山地说，粗短的手指敲了敲桌上的矿石样本，“‘哑石’的伴生矿层在破碎平原西部至少还有七处可开采点。岩灵矮人愿意提供粗加工后的石料内胆毛坯，运输成本只有成品的四分之一。”

“而多孔火山岩，”伊索尔德·路尔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窗边的阴影中，精灵法师的左手手套流动着银月般的光泽，“涌泉林的瑟兰·星光长老昨天传讯，他们在南部丘陵发现了更大的矿脉。粗坯运输，同样比易碎的净水石环成品更安全。”

埃莉诺点了点头。她转身面向墙壁上悬挂的北境荒石自治领地图——那上面已经用不同颜色的丝线标记出贸易路线、盟友领地和已知的潜在风险点。她的指尖划过荒石镇的位置，然后向外辐射出三条虚线。

“特许生产契约。”她说出这个构思了整整两周的词组，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们将永明温室灯的外壳铸造、暖石的普通石料内胆加工——这些需要大量人力、笨重材料，但技术门槛相对较低的环节——授权给三家位于不同区域的中立工坊。”

德索莱特走到地图前，目光跟着她的指尖移动：“分散生产风险？”

“不止。”埃莉诺的指尖停在三个预设的点位上，“其一，突破物流封锁。核心部件体积小、价值高，容易隐蔽运输。其二，加快市场渗透。特许方在当地拥有现成的工匠、销售渠道和人脉。其三……”她顿了顿，“如果某处生产基地遭受破坏或压制，其他节点仍可运转。”

布兰恩抱起手臂，浓密的眉毛皱在一起：“质量怎么控制？我可不想让‘炉火计划’的第一代产品，毁在一群不懂符文共鸣原理的学徒手里。”

“所以需要严格的背调，以及这个。”埃莉诺从桌上拿起一份厚重的、封皮散发着微光的书册——“”“法典·秩序辉光”。书页在她手中自动翻开，停在一页写满精密条款的章节上。

午后，北门市场旁的“契约大厅”首次启用。这栋原本用于存储贸易账册的石砌建筑，今天被临时布置成了签约场所。长条桌铺着深蓝色亚麻布，上面摆放着三套完全相同的契约文件、墨水瓶、羽毛笔，以及三个打开的橡木匣——每个匣子里都整齐陈列着永明温室灯的核心部件样本：涂抹着光合涂层的晶石板、刻满导能回路的储能石。

三位受邀前来的特许申请代表已经就座，他们的表情各异地审视着周围。

左侧是来自熔炉大厅矮人旁支氏族的代表，铜须·锻砧。

右侧是人类匠师家族“格林工坊”的现任家主，玛格丽特·格林。

中间的位置属于岩灵矮人的代表，石脊·深掘。

德索莱特、布兰恩和伊索尔德坐在主持席侧方。阿尔德里克·斯通则带着两名穿戴制式抗魔护甲的卫士站在大厅入口处，确保仪式不受干扰——尽管今天并没有邀请任何闲杂人等。

埃莉诺站起身。“三位，”她的声音平稳清晰，“感谢你们响应荒石镇的邀请。在正式签署契约前，我将宣读核心条款，并回答各位的质询。”

她的声音清晰的流淌出来：

“第一条：荒石镇北境荒石自治领作为特许方，将‘永明温室灯标准型外壳铸造工艺’、‘暖石基础型石料内胆加工工艺’的非独占性生产权，授予被特许方。授权有效期三年。”

“第二条：荒石镇负责提供核心功能部件，包括光合物涂层晶石板、特制储能石，并承担最终质量检验。被特许方需严格按照随附的《生产工艺标准手册》进行操作。”

“第三条：被特许方每生产并售出一件合格成品，需向荒石镇支付特许费用，费用标准为成品建议零售价的一成半。费用以三角币结算，按季度支付。”

“第四条：荒石镇有权在任何合理时间，派遣质量督查人员前往被特许方生产场所进行抽检。如发现质量问题，有权要求限期整改；如发现故意以次充好、仿制核心部件或向第三方泄露工艺，有权单方面终止契约，并追讨赔偿。”

当“赔偿”这个词落下时，玛格丽特·格林举起了手。

“埃莉诺女士，”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干脆，“条款中‘建议零售价’如何确定？如果不同地区的运输成本、税率不同，导致实际售价差异，一成半的基数是否会产生争议？”

“很好的问题。”埃莉诺点头，“建议零售价将由荒石镇每季度发布一次，基于核心部件成本、基础加工成本估算，以及区域市场调研数据。契约附件中已列出未来一年的预估价格区间。实际结算时，我们将以当季发布的建议价为基准，不随被特许方的最终售价浮动。”

铜须·锻砧放下放大镜，粗声粗气地开口：“质量抽查的人，谁来？如果是门外汉，指手画脚干扰生产，我们可不伺候。”

布兰恩·火砧在主宾席上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矮人工程师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目光扫过三位代表——尤其在铜须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抽查由我的学徒团队执行。”布兰恩的声音像锻锤敲打铁砧，“卡尔，你们可能听说过。那小子脸上有雀斑，但眼睛毒得很，材料有没有应力裂纹、符文灌装精度差多少，他摸一下就知道。”他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我们不会干扰成熟工匠的工作节奏，只检查成品和关键工艺节点的半成品。但标准不会放宽——荒石镇出品的东西，必须能在极端环境下稳定工作五年以上。”

石脊·深掘这时第一次开口。仿佛声音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从胸腔深处的岩石中传来：“岩灵矮人尊重契约。但我想确认：如果我们在加工过程中，基于本地石材特性进行了合理改良——例如调整内胆壁厚以适应不同矿区哑石的导热差异——这算违反‘严格按手册’的条款吗？”

埃莉诺和布兰恩交换了一个眼神。布兰恩点了点头。

“合理的适应性改良，在提前向荒石镇报备并获书面同意后，是被允许的。”埃莉诺明确道，“事实上，我们鼓励这种基于实地条件的优化。但核心性能参数必须达标。”

质询环节持续了约半个时辰。当最后一项质询得到解答后，大厅陷入短暂的寂静。

玛格丽特·格林第一个拿起羽毛笔。她蘸了蘸墨水，在契约末尾的签名处流畅地写下自己的全名，然后从怀中取出格林工坊的青铜印章，用力压上火漆。“格林家族在北境有三个作坊，熟练工匠二十七人。第一批外壳，三十天内交付样品。”

铜须·锻砧哼了一声，也抓起笔。他的签名更像一道符文刻痕，然后是从腰间解下的锻锤徽记印章。“熔炉大厅旁支的声誉，值一万枚金币。质量不会出问题。”

石脊·深掘最后签署。他的动作缓慢而郑重，签名用的是岩灵矮人的凿刻体，印章则是一小块嵌有微光水晶的黑色石板。“深掘氏族认同你们的理念。光应当照亮更多角落。”

三份契约签署完毕。埃莉诺让“法典·秩序辉光”降落在桌面上，亲自在特许方位置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盖上了北境荒石自治领的锤麦徽记印章。魔法条款在印章落下的瞬间微微发光，意味着契约正式生效并受秩序魔法保护。

仪式结束后，三位代表在阿尔德里克的护送下前往仓库，领取第一批核心部件样品和《生产工艺标准手册》。大厅里只剩下核心团队的几人。

布兰恩长舒一口气，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胡须：“三家……北境、西部丘陵、南部熔炉区。就算有一处被针对，另外两处也能维持六成以上的供应。而且核心部件的运输量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

“这只是第一步。”埃莉诺小心地将三份契约副本收起，“如果模式可行，未来净水石环的外壳、急救包的包装工序，都可以授权出去。荒石镇集中研发核心技术和关键材料。”

德索莱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逐渐热闹起来的北门市场。已经有商队拖着装有哑石毛坯的板车驶入，那是格隆·石心昨天谈成的第一批原料。“我们从造墙自卫，到造武器御敌，现在……开始造照亮别人屋子的灯。”他的声音很轻，但带着某种重量，“这条路越走，越觉得不能回头。”

伊索尔德·路尔这时才从角落的阴影中完全走出。精灵法师的双手都戴着「**魔典·双月」手套，左手银辉，右手赤芒，此刻双手正轻轻交叠，仿佛在调和某种无形的力量。

“关于核心部件，”伊索尔德的声音平静无波，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出了言外之意，“我在所有授权外流的光合物涂层晶石板和储能石的符文基底层，都预设了未激活的隐蔽共鸣接口。”

布兰恩猛地转头：“什么接口？”

“一种极微弱的双月频率标记。”伊索尔德举起右手，手套上的赤月光晕微微波动，“正常情况下完全惰性，不影响任何功能。但如果需要……我可以远程激活标记，使其与特定频率的法阵产生共鸣。”她顿了顿，“共鸣本身无害，但可以用于精确定位，或者在极端情况下，干扰符文结构的稳定性——当然，那需要我本人持续施法，且距离不能超过一百里。”

大厅里安静了几秒。

“技术后手。”德索莱特缓缓点头，“希望永远不会用到。”

“我也如此希望。”伊索尔德放下手，手套上的光芒渐息，“但卡斯尔家族和奥兰多公爵教会了我们一件事：当你在建造光明的居所时，最好也记得给阴影留一个可以锁上的后门。”

“契约已经生效，”埃莉诺说，“外围生产网络初步建立。接下来，我们要确保它健康运转——卡尔的质量抽查计划，需要尽快拟定。”

“那小子昨晚就列好清单了。”布兰恩咧嘴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师傅对得意学徒的骄傲，“第一站去格林工坊，十天后出发。他说想顺便尝尝北境的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