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石镇 第187章 熔炉之证降临

东侧城墙的战况在阿尔德里克于北门创造奇迹的同时，正急转直下。

不同于北门那头战争兽试图正面破门的莽撞，攻击东墙的这一头显得更具策略，或者说，其操纵者更为狡诈。它并未持续撞击结界最厚实的墙面，而是将大部分污浊吐息和沉重的爪击，集中在城墙中段一个相对突出、承受了更多投石机轰击的塔楼基部。同时，敌军步兵在弓弩和简陋木盾的掩护下，扛着数架临时赶制的长梯，朝着塔楼两侧防御被削弱的墙面猛扑，试图分散守军火力，制造混乱。

守在此段的是以圣山兽人战士为主、混编部分荒石镇民兵的防御队伍。兽人勇士血爪的副手，一个脸上带着新鲜疤痕的强壮兽人，此刻正嘶吼着指挥手下将煮沸的沥青和沉重的石块砸向攀爬的敌军。精灵弓箭手和人类弩手从两侧垛口拼命射击，试图压制下方掩护的敌军弓手和那几个不断引导暗蚀法术骚扰结界的黑袍施法者。

然而，战争兽持续的集中打击正在耗尽这段结界的韧性。那层半透明的光罩在暗红吐息的反复冲刷和巨爪的拍击下，颜色越来越淡，波动越来越剧烈，仿佛随时会破裂的气泡。每一次爪击落在光罩上，塔楼基部的石砖都会传来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灰尘和细小的碎石从墙面簌簌落下。

终于，在一次蓄力已久的猛撞之后，伴随着结界光罩发出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哀鸣，塔楼基部与主城墙衔接处，一道狰狞的、足有手臂粗细的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骤然在墙面上炸开！裂缝边缘的石砖崩碎掉落，露出了后面夯土的内芯。城墙整体结构虽未崩塌，但这道裂痕的出现，意味着物理防御已被突破，结界对此处的保护也降到了最低点。

“墙裂了！堵住缺口！”兽人副目眦欲裂，狂吼着命令手下搬来备用的大盾和木桩，试图从内部临时加固。但所有人都知道，在战争兽下一次攻击到来前，这种临时措施如同纸糊。

城墙下，那头战争兽赤红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拟人化的残忍快意。它微微伏低身躯，覆盖着厚重角质、前端生着数根弯曲骨刺的粗壮前肢高高扬起，暗红能量在爪尖汇聚，准备给予这出现裂痕的城墙以致命一击，彻底撕开这道防线。

城墙上下的守军，甚至包括远处正在重新组织北门防御的阿尔德里克，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东墙若破，敌军将如潮水般涌入，侧击其他城墙段，整个防御体系将瞬间崩溃。

就在那蓄满毁灭力量的巨爪即将拍落的千钧一发之际——

“哐！轰隆——！！！”

一阵沉闷如地底闷雷、却又带着清晰金属震颤与齿轮咬合声的巨响，自那道裂缝后方的城墙内部猛然传来！响声之大，甚至暂时压过了战场上的所有喧嚣。

紧接着，在守军和城外敌军惊愕的目光中，那段出现裂痕的城墙——确切说，是裂缝两侧大约五米宽、三米高的一大块墙面——突然向内凹陷，然后伴随着更加剧烈的金属摩擦与液压驱动的嘶鸣，整块“墙面”如同一扇被巨人从内部推开的厚重闸门，猛地向外旋转打开！

尘土与碎石从打开的缺口内部喷涌而出，而在弥漫的烟尘中，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暗沉金属光泽与灼热红光的轮廓，迈着令大地震颤的步伐，从城墙内部，踏入了战场。

那是一个高度接近五米的钢铁造物。它的主体由多层锻压、呈现哑光黑灰色的精钢装甲板铆接而成，线条粗犷而扎实，充满了矮人工艺特有的厚重感。形态介于重型全身板甲与多臂工程机械之间，下半部是两条粗壮的反关节机械足，足底是带抓齿的金属掌，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深深的印痕。上半部则更为复杂，躯干正面是一个隆起的、被多层环形护甲保护的驾驶舱，舱壁上是窄小的、由多层水晶和金属格栅保护的观察窗。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它躯干正中央，那个透过装甲缝隙、清晰可见正在强劲搏动着的核心——圣物“熔炉之心”。它如同一个被禁锢在钢铁胸膛中的火焰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泵出肉眼可见的暗红色炽热流光，沿着装甲内嵌的导能脉络流向四肢百骸，让整个钢铁巨像都笼罩在一层氤氲的热浪与红光之中。

这钢铁巨像拥有四条手臂。左肩上是一条相对纤细、前端是复杂多爪夹具的机械臂，此刻正灵活地转动着。左肋下是一条中等粗细、末端是沉重方形钢砧状撞锤的臂膀。右肩上则是一条最为粗壮、前端是巨大钳形结构的工程臂，钳口闪烁着经过附魔强化的寒光。右肋下是一条带有旋转接口、目前空置，但显然可以搭载不同工具的通用臂。

“熔炉之证”，火裔矮人技艺与布兰恩·火砧疯狂构想的结晶，于生死存亡之际，初临战场！

驾驶舱内，布兰恩·火砧被复杂的皮带和缓冲装置固定在金属座椅上。他脸上戴着装有多个镜片的护目镜，眼前是数块闪烁着不同符文光芒的水晶面板，显示着外部视野、能量流动、机体状态等复杂信息。他的双手双脚操控着面前和座位两侧数十根粗细不一的铜质拉杆、踏杆以及触摸式符文板。汗珠从他花白的鬓角滑落，但他那双总是闪烁着技术狂热光芒的眼睛，此刻却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全神贯注的精确。

透过观察窗和外部感知符文回传的画面，他清晰地看到了前方那头扬起巨爪的战争兽，看到了城墙上的裂缝，也看到了周围那些惊愕的、带着恐惧或期待的守军面孔。

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时间测试。

布兰恩的右手猛地将一根主控拉杆推到极限，左脚同时踩下两个踏杆。“熔炉之心”的搏动骤然加剧，澎湃的能量洪流涌向右侧的巨型钳形臂。

“哐——哧！”

就在战争兽的巨爪带着呼啸的风声拍向城墙裂口的瞬间，“熔炉之证”那粗壮的右臂以与庞大身躯不相称的迅捷速度猛然探出！巨大的金属钳口精准无比地迎上了那只覆盖角质和骨刺的兽爪，在最后一刹那死死钳住了兽爪的手腕部位！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与角质摩擦的刺耳噪音爆发！战争兽这志在必得的一击被硬生生架住！钳口与兽爪接触处，暗红色的混沌能量与“熔炉之证”装甲上流转的炽热守护红光激烈冲突，迸溅出无数细碎的火星和能量碎屑。

战争兽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暴怒，它发出低吼，试图抽回爪子，却发现那钢铁钳口如同生根般稳固。它另一只前爪立刻横扫而来，目标是“熔炉之证”相对脆弱的驾驶舱区域。

但布兰恩的反应更快。他的左手在符文板上划过一道复杂的轨迹，左脚轻点。“熔炉之证”左肋下那条中等粗细、末端是方形钢砧撞锤的臂膀，早已在液压驱动下向后蓄力至极限，此刻如同攻城锤般猛然弹出！

“咚！！！！！！”

沉重的钢砧撞锤，结结实实地轰在了战争兽正试图发力抽回被钳住的前肢、暴露出的肘部关节侧面！那里，一枚暗红色的混沌晶石正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撞击的巨响如同矮人锻炉中最猛烈的锻打！钢砧上提前刻印的、用于破坏结构与能量节点的震荡符文瞬间激活，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纹从撞击点扩散开来。那枚混沌晶石的光芒骤然黯淡、紊乱，晶体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战争兽发出一声痛苦与狂怒交织的咆哮，整个庞大的身躯都被这一锤砸得向一侧歪斜，横扫而来的另一爪也失去了准头和大部分力量，只在“熔炉之证”厚重的肩甲上划出一串火星和浅浅的凹痕。

在这一瞬间，布兰恩感到一股浩大、灼热、却又无比沉凝的意志，透过“熔炉之证”的控制核心，从那搏动着的“熔炉之心”中汹涌而来。那不是语言，而是无数画面与情感的洪流：是无数代矮人工匠在锻炉前挥洒汗水、敲打出守护家园利刃与坚盾的身影；是熔岩深处开采稀有矿石的艰辛与喜悦；是将自身信念与技艺注入每一件作品时的专注与虔诚；更是面临危机时，将传承圣物托付于值得信任者手中的决绝与期望。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造物。这是熔炉大厅火裔矮人一族的锻造之魂、守护之志，与他对技术的执着追求融合后的具现。手中的拉杆仿佛连接着无数先辈的臂膀。

布兰恩没有浪费这宝贵的优势。战争兽因关节受创而身形歪斜、暂时失衡，他操控着那灵巧的多爪左臂闪电般探出，直取巨兽燃烧着赤光的右眼。战争兽惊怒闪避，多爪臂在其眉骨上刮擦出刺耳噪音与深深沟壑，进一步干扰了其感知。

同时，刚刚完成重击的钢砧臂在精巧的回旋机构作用下迅速收回蓄力，瞄准了巨兽因歪斜而暴露的另一侧后腿膝关节！布兰恩右脚猛踏，钢砧撞锤再度轰鸣出击，这一次他调整了震荡频率，侧重于破坏平衡。

“砰！！！”

可怕的闷响中，战争兽支撑后腿的膝关节侧面遭受重击，本就失衡的庞大身躯终于彻底失去稳定，发出混杂着痛苦与暴怒的咆哮，轰然向一侧倾倒，砸起漫天尘土。那只被钳住的爪子也被强行拖拽，关节发出不祥的呻吟。

城墙上爆发出震天的狂热欢呼！

布兰恩却冷静异常。透过面板，他能感受到“熔炉之心”能量澎湃，但机体多处已反馈过载警报，某些传动结构发出警告性摩擦声。初次实战，机体与驾驶者皆需磨合。彻底摧毁这巨兽或许可能，但将暴露全部极限并承担未知风险。

“稳固防线，击退即可。”作战计划中的原则在他脑中回响。

他操控钳臂果断松开，同时“熔炉之证”向后稳健退却两步，重新如铁钉般铆在城墙裂口前，四条手臂摆出严密防御姿态，灼热的守护红光在装甲上威严流转，威慑着任何试图靠近之敌。

倒地的战争兽挣扎着试图爬起，但受损的肘关节与膝关节明显影响了发力，动作笨拙迟缓。它赤红的双眼死死瞪视着这尊突如其来的钢铁壁垒，喉咙里滚动着极端怨毒的低吼，却不再如之前那般不顾一切地扑上。它也在评估这能造成实质伤害的新威胁。

城墙守军利用这宝贵间隙，在军官怒吼指挥下，疯狂地将灌注速凝灰浆的预制石框与沉重沙袋填入装甲暗门两侧的裂缝，紧急加固。精灵德鲁伊学徒亦在箭雨掩护下，向裂缝周围抛洒促进石质黏合的自然孢子粉。

东侧城墙的危机，因这钢铁守护神的降临与果断反击，被暂时遏制。战争兽在远处重新集结的敌军步兵与弓弩手掩护下，缓缓爬起，退至更远距离与其他怪物汇合，赤红目光不时扫向“熔炉之证”，显然在重新谋划。

布兰恩在驾驶舱内长长吐出一口带着机油与金属灼热气息的浊气，护目镜后的眼睛依旧紧锁外部符文面板。击退仅是暂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开始。荒石镇外，敌军如乌云压境；镇内，每多一道挺身而出的壁垒，希望便增一分。他调整呼吸，手指重新握紧微微发烫的控制拉杆，准备迎接下一轮更激烈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