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石镇 第110章 地下粮仓

粮仓骚乱平息后的第三天，政务厅召开了紧急粮食会议。

会议室里弥漫着沉闷的气氛。长桌上摊开着库存清单、消耗记录、人口统计表，每一份文件都用红笔标注着触目惊心的数字。埃莉诺·晨星站在桌前，手指点着清单上的最后几行。

“按照当前配给标准，现存粮食还能维持九天。如果考虑到可能的新增人口或意外损耗，实际安全期只有七天。”她的声音平稳，但每个字都沉甸甸的，“而根据布兰恩先生的测算，结界在地脉核心和德索莱特大人的意志支撑下，最多还能维持五天。之后要么崩溃，要么大幅收缩范围。”

围坐在桌旁的众人陷入沉默。阿尔德里克·斯通双手抱胸，盔甲上还带着巡逻后的尘土；布兰恩·火砧低头研究着一张结界能量流图纸；塞莱斯特·晨曦脸色苍白，显然还没从施展“生命礼赞”的消耗中完全恢复；伊索尔德·路尔安静地坐在角落，异色眼眸中倒映着桌上摇曳的烛火。

德索莱特·卡斯尔坐在长桌首端，年轻领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柄。“扩大搜寻范围呢？结界外还有没有被我们遗漏的农田或仓库？”

“搜寻队已经出去过三次。”阿尔德里克·斯通回答，“结界外最近的农田距离我们有六里，但那些作物在魔潮影响下要么枯萎，要么发生了诡异的变异。昨天一支小队尝试采集，回来后有两人出现严重幻觉，现在还在医疗区。”

“变异作物……”塞莱斯特·晨曦轻声说，“我检查过样本，内部结构被混沌魔力彻底改造，不仅没有营养，反而带有强烈的精神污染。不能食用。”

会议室再次陷入寂静。窗外的黎明色结界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光芒曾经带来希望，现在却像倒计时的沙漏，提醒着每个人时间的紧迫。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老猎人艾隆站在门口，老人没有像往常那样穿着打猎的装束，而是换上了一件相对整洁的粗布外套。他的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边缘磨损严重的羊皮纸，纸面用炭笔画着潦草的地形标记。

“打扰了。”艾隆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听说……你们在讨论粮食的事。”

德索莱特·卡斯尔点头：“请进，艾隆。您有什么建议吗？”

老猎人走进会议室，将那张羊皮纸铺在桌上。纸上画的是荒石镇及周边区域的地形简图，但比政务厅存档的地图多了许多奇怪的标记——用叉号标注的岩缝，用圆圈标记的泉眼，用虚线描绘的地下通道。

“这是我这三十年在附近打猎时记下的。”艾隆的手指指向地图上荒石镇正下方的一片区域，“镇子下面，有一片天然岩洞。我年轻时追一只受伤的岩羊进去过，里面很大，岔路很多，我没敢走太深。但入口附近的空间，就足够储存我们全部的粮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简陋的地图上。

“地下？”布兰恩·火砧皱眉，“湿度、温度、通风都是问题。粮食储存需要干燥阴凉的环境，还要防虫防鼠。”

“那片岩洞很干燥。”艾隆肯定地说，“岩壁是致密的砂岩，渗水很少。温度常年稳定，比地面低五六度。至于通风……”他指向地图上一个标记，“这里有个天然的竖井，直通地面，只是被碎石和藤蔓堵住了。如果能清理出来，空气流通不是问题。”

德索莱特·卡斯尔站起身：“带我们去看看。”

勘探队在一个小时后出发。

除了德索莱特·卡斯尔、布兰恩·火砧和艾隆，队伍还包括了四名矿工——他们是镇里最熟悉地下环境的人，每人背着工具包和安全绳。阿尔德里克·斯通派了八名民兵随行护卫，虽然结境内理论上安全，但没人敢保证地下没有其他威胁。

入口位于旧城区一栋废弃石屋的后院。石屋在第二卷城墙建设时被部分拆除，后院堆满了碎砖和瓦砾。艾隆领着众人拨开丛生的荆棘和杂草，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岩缝。岩缝深处黑黢黢的，有冷风从里面吹出，带着泥土和岩石的气味。

矿工头领是个名叫哈格的中年矮壮汉子，他在铁砧山脉的矿场工作过十年。他点燃一盏矿灯，率先弯腰钻进岩缝。灯光在黑暗中摇晃，照亮了粗糙的岩壁和向下延伸的斜坡。

“结构稳定。”哈格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回音，“岩层没有松动迹象。坡度大约十五度，可以安全下行。”

众人依次进入。岩缝起初狭窄，但下行约二十米后豁然开朗，进入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布兰恩·火砧举起手中的提灯，灯光向上延伸，竟照不到洞顶。洞穴呈不规则的椭圆形，最长处超过五十米，最宽处约三十米，地面相对平坦，只有少量从洞顶坠落的碎石。岩壁是灰白色的砂岩，表面干燥，摸上去只有细微的湿气。

“这里的空间……”布兰恩·火砧估算着，“至少能储存两百吨粮食。如果有合适的货架，利用率还能提高。”

艾隆指向洞穴深处：“那边还有岔路，通向更大的空间。但我不敢保证那些地方的安全。”

哈格带着矿工开始专业勘探。他们敲击岩壁听回音，检查地面和洞顶的结构稳定性，测量空气中的湿度和氧气含量。一个年轻矿工发现了那个天然竖井——它在洞穴西北角，直径约一米，向上延伸，井口被坍塌的碎石堵死，但缝隙间有微弱的气流流动。

“通风没问题。”哈格报告，“只要清理掉堵住井口的碎石，空气流通会比地面上一些密闭仓库更好。湿度在安全范围内，温度……”他用手贴在岩壁上感受，“大约比地面低七度，适合粮食储存。”

德索莱特·卡斯尔环顾整个洞穴。提灯的光在岩壁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巨大的空间里回荡着勘探队员的脚步声和低语声。这里黑暗、寂静、与世隔绝，但恰恰是这种隔绝，让它成为了魔潮中难得的庇护所。

“改造需要多久？”他问布兰恩·火砧。

矮人工程师已经在脑中计算。“清理井口、加固薄弱结构、铺设防潮层、搭建货架……如果动员五十人，三班倒，四天可以完成基础改造。但要达到长期储存的标准，还需要更完善的通风和温控系统。”

“先完成基础改造。”德索莱特·卡斯尔做出决定，“四天后，开始将地面粮仓的物资转移到这里。阿尔德里克，调配人手配合布兰恩先生。埃莉诺，重新制定粮食管理方案——地下粮仓必须比地面更加严格。”

接下来的四天里，荒石镇展开了一场地下工程。

五十名志愿者在格伦德尔·石臂的带领下清理竖井。他们用绳索和滑轮将堵住井口的碎石一块块吊上去，在井壁嵌入木制支撑框架防止再次坍塌。清理到五米深时，井口终于贯通，新鲜空气从地面涌入，在洞穴中形成稳定的气流。

布兰恩·火砧负责防潮层和货架设计。他用从废弃建筑中拆下的木材搭建简易货架，货架离地半米，防止地面湿气上侵。在岩壁和地面铺设了一层混合石灰和黏土的防潮层，这种传统工艺虽然简陋，但能有效隔绝湿气。

最精巧的是通风系统。布兰恩·火砧在竖井底部安装了一个简易的风车装置——用废弃布料和木框制作的扇叶，利用井内外的温差和气压差自然转动，促进空气循环。虽然效率不高，但胜在不需要额外能源。

第四天傍晚，地下粮仓基础改造完成。

与此同时，埃莉诺·晨星制定了全新的粮食管理制度。

她在政务厅公布了《战时粮食储备与分配细则》。细则规定：所有粮食实行统一入库、统一管理、统一分配。地下粮仓设双锁，钥匙分别由政务厅和居民代表委员会保管，必须两人同时在场才能开启。

每批入库的粮食都要登记来源、数量、入库时间。每批出库的粮食都要记录用途、数量、领取人。所有记录一式三份，政务厅、居民代表委员会、仓库管理员各持一份，每日核对。

分配制度则采用“按劳分配与基础保障结合”的原则。参与城镇建设、结界维护、巡逻防卫、医疗救护等工作的居民，根据劳动强度和时长获得额外配给积分。积分可以兑换额外的粮食份额，但不能转让、不能囤积。儿童、老人、伤病员则享受基础保障配给，确保无人挨饿。

细则公布后，埃莉诺·晨星组织了第一次居民代表委员会选举，组成监督委员会。委员会有权随时核查粮仓库存和分配记录，有权对不合理的分配提出质疑，有权参与新政策的讨论。

选举在政务厅广场举行。虽然时间仓促，但过程公开透明。当选的代表中有铁匠、矿工、农夫、主妇，甚至包括那位在粮仓骚乱中第一个站出来的铁匠——他坚持要求参选，说要用实际行动弥补错误。

第五天清晨，粮食转移开始。

地面粮仓的物资被小心打包，用推车运往地下。黑麦粉装入防潮的木桶，熏肉用油纸包裹后放入陶罐，豆类和干菜装在麻袋里。每件物资都贴上标签，注明重量和入库日期。

转移工作持续了一整天。当最后一袋粮食被搬运到地下，安置在崭新的货架上时，夜幕已经降临。

德索莱特·卡斯尔站在地下粮仓中央，提灯的光芒照亮了周围堆积如山的物资。岩洞里凉爽而干燥，空气中飘散着谷物和熏肉的混合气味。哈格正在检查最后一批货架的稳定性，布兰恩·火砧调整着通风风车的角度，艾隆站在入口处，默默地看着这片他三十年前发现的洞穴如今派上用场。

“至少我们有了退路。”德索莱特·卡斯尔低声说。

埃莉诺·晨星站在他身旁，手中的“法典·秩序辉光”在提灯光下泛着柔和的银白光泽。“不止是退路。这是我们在绝境中建立的秩序，是我们不放弃任何一个人的承诺。”

地面上，黎明色的结界依然在闪耀，对抗着天空那片暗红如血的长夜。

而在地下，新的希望正在岩石的怀抱中悄然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