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索率领的骑兵队离去时扬起的烟尘,如同一条仓皇逃窜的土黄色毒蛇,蜿蜒消失在南方荒原的地平线上。但那一声饱含羞怒的“战火将至”的咆哮,却如同沉重的铅块,久久萦绕在荒石镇上空,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短暂的激昂与同仇敌忾之后,是更加深沉凝重的寂静。镇民们没有散去,他们自发地聚集在南侧的围墙内外,目光追随着那远去的烟尘,脸上没有了欢呼,只剩下大战将至前的肃穆与决然。他们知道,拒绝一位贵族的“谕令”,意味着什么。和平的假象已被彻底撕碎,刀兵之灾,近在眼前。
德索莱特、埃莉诺和阿尔德里克登上了那段刚刚垒砌到一人多高、尚未完全合拢的夯土围墙。墙体还带着新土的湿润气息,粗糙而脆弱,却已是这片土地抵御外侮的最初脊梁。
三人并肩而立,眺望着南方。那里,是霍姆男爵城堡的方向,是权力与贪婪的巢穴。初升的烈日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内的土地上,如同三根支撑天地的柱石。
德索莱特站在中间,他的身形不算特别魁梧,但挺直的脊梁和沉静的目光,却仿佛能承载千钧重压。埃莉诺立于其左,怀中的《秩序之章》在阳光下泛着暗蓝色的微光,她冰蓝色的眼眸冷静地分析着远方的地平线,如同在计算着风暴来临的时间与轨迹。阿尔德里克在其右,魁梧的身躯如同城墙的延伸,那双重新燃起火焰的眸子锐利如鹰,紧握着墙垛的大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已经握住了无形的战锤。
没有人说话。风卷起荒原的沙尘,掠过围墙,带来远方干燥而危险的气息。远处,引水渠中清澈的水流依旧在欢快流淌,滋润着渠道边缘冒出的点点新绿;近处,镇民们沉默地握紧了手中的工具或武器,目光汇聚在围墙上的三人身上。
这沉默,比任何呐喊都更具力量。它宣告着一种共识,一种意志,一种与脚下这片土地共存亡的决心。
良久,德索莱特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身旁两位伙伴,以及下方所有竖耳聆听的镇民耳中:
“我们,凿开了岩石,引来了清泉,渡过了最艰难的生存危机。”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回顾过往的沉重,目光扫过镇内那欣欣向荣的景象。
随即,他的语气陡然转为无比的坚定与冷冽,目光再次投向南方那无尽的地平线:
“但从此刻起,守护这眼清泉,守护这片刚刚萌芽的希望,守护我们亲手建立的秩序与家园的战争——”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将誓言镌刻在风中:
“——才刚刚开始。”
埃莉诺微微颔首,理性地接话,声音清冷如泉:“霍姆男爵不会善罢甘休。他的军队,可能在数日,也可能在十数日内抵达。我们必须立刻进入全面备战状态。围墙的修建必须加快,民兵的训练需要加强,武器、粮草、药品都需要紧急筹措和储备。”
阿尔德里克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金属般的铿锵:“让他们来。”
三个字,简单,直接,却充满了百战老兵的自信与无畏。他知道敌我力量的悬殊,但他更相信脚下这片土地所赋予的意志,以及身边这两位并肩作战的同伴。
德索莱特重重地一拍墙垛,夯土簌簌落下。
“那就让他们看看!”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豪情与冷厉,“看看这片被他们视为尘埃的土地上,燃烧着怎样的火焰!看看这群被他们视为羔羊的人民,拥有着怎样的獠牙!”
他的话语如同火种,再次点燃了下方镇民眼中的光芒。恐惧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被激发出来的血性与守护家园的决绝。
“加快围墙建设!储备一切可用物资!阿尔德里克,民兵的训练交由你全权负责,我要他们在最短时间内,成为真正的战士!埃莉诺,统筹内政,确保物资调配,稳定人心!”
命令简洁而有力。荒石镇这台新生的机器,在外部压力的催逼下,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叮叮当当的修筑声、民兵操练的呼喝声、物资搬运的嘈杂声,取代了往日的宁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而有序的气氛。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壮烈的血红,如同预示着一场无法避免的血色洗礼。
德索莱特、埃莉诺和阿尔德里克依旧站在围墙上,他们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如同三尊永恒的雕塑。身后,是炊烟袅袅、正在为生存和希望而奋战的荒石镇;前方,是暮色四合、隐藏着未知兵锋与危险的广袤荒原。
镜头缓缓拉远,广袤而苍凉的荒原上,刚刚点燃文明火种的荒石镇,如同无尽黑暗中的一簇微小的火焰。它那么渺小,那么脆弱,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其吹灭。
但这簇火焰,却在绝望的岩石中诞生,由不屈的意志点燃,以理性为芯,以勇气为焰,正以一种倔强而顽强的姿态,在命运的寒风中,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