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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窨子里的油灯忽明忽暗，将两道身影拉得颀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轻轻晃动。林小野趴在炕桌上，指尖划过摊开的证据材料，油灯的光晕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跳跃，将他睫毛的影子投在眼底，像停驻了几只小憩的蝶。
“赵卫国克扣救济粮的证人名单齐了。” 他用铅笔在纸上圈出最后一个名字，笔尖在 “王铁柱” 三个字上顿了顿，“王大爷说愿意明天一早就去连部作证，还说能找到当年一起领救济粮的老伙计。”
魏珩正将李卫国提供的录音磁带小心地装进铁皮盒，闻言抬眸看向那份名单。纸上的字迹略显潦草，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边缘处还画着小小的麦穗图案，是林小野特有的标记方式。他的目光在 “张桂芬” 这个名字上停留片刻，想起那个总爱坐在村口纳鞋底的老太太，上次去收证据时，她塞给自己的那把炒瓜子还带着余温。
“村民证词够了，但还需要知青这边的人证。” 魏珩将铁皮盒放进帆布包最底层，又垫上两层棉布防震，“李卫国愿意出面，但还需要一个更有分量的人。”
林小野的铅笔在纸上转了个圈，笔尖在 “王思齐” 的名字旁点了点。“思齐应该愿意，他之前就偷偷给过我们赵卫国造谣的笔记。” 他抬头看向魏珩，油灯的光在他眼里漾开细碎的光斑，“只是他胆子小，怕是不敢跟指导员直接对峙。”
魏珩从墙角拖过一个木箱，里面整齐码放着他们这段时间收集的证据：赵卫国破坏水渠时留下的脚印拓片、村民们画的现场示意图、还有林小野用相机（从废弃场捡到的旧款）拍下的受损农具照片。他拿起一张照片，上面是被故意砸裂的灌溉模型齿轮，裂痕处还粘着几根可疑的麻绳纤维。
“不用他对峙，只要能在关键时刻点头作证就行。” 魏珩用指尖拂过照片上的裂痕，“张建军性子直，又是知青里的积极分子，他的话指导员更容易采信。”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卷着沙砾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林小野下意识地往魏珩身边靠了靠，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的肩膀。他能闻到魏珩身上淡淡的草木香，那是白天帮老农割草时沾上的气息，混着阳光和泥土的味道，让人莫名安心。
“张建军肯定愿意。” 林小野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上次政治学习时，他还特意坐到我们身边，帮我们挡那些风言风语。”
魏珩将照片放回木箱，抬手揉了揉林小野的头发，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带着微凉的温度。“那就好。”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证据链基本完整了，明天呈给指导员时，重点要突出赵卫国的动机 —— 嫉妒我们的技术成果，害怕我们考上大学威胁到他的地位。”
林小野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材料上灵活地分类整理，突然想起刚穿越时，这个总是冷着脸的魏晋贵公子连生火都嫌麻烦，如今却能熟练地处理这些琐碎的证据。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很多事，却让他们之间的默契愈发深厚。
“我还是有点怕。” 林小野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万一指导员还是偏袒赵卫国怎么办？毕竟他叔是公社秘书，我们没背景没靠山……”
魏珩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认真地看着他。油灯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跃，映出林小野小小的影子。“别担心。”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手里有实打实的证据，还有这么多愿意作证的村民和知青，公道自在人心。”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雕，那是林小野之前送给魏珩的生日礼物，刻的是两个穿着北大荒棉袄的小人，手牵着手站在麦田里。魏珩用指尖摩挲着木雕上的纹路，声音放得更柔了：“就算这次失败了，我们也没什么可后悔的。至少我们努力过，争取过，没有向那些阴暗的人和事低头。”
林小野看着那个木雕，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想起自己刚到北大荒时，连窝头都咽不下去，是魏珩默默把自己的咸菜分给他；想起第一次出工被老农骂，是魏珩悄悄教他握锄头的技巧；想起政治学习时说错话，是魏珩及时帮他圆场…… 那些细碎的温暖像此刻的灯光，一点点照亮了艰苦的岁月。
“我不怕失败。” 林小野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怕的是我们被分开，怕他们真的把你调去采石场，怕……”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魏珩轻轻按住了嘴唇。对方的指尖微凉，带着柴火的气息，让他瞬间安静下来。“不会的。” 魏珩的眼神异常认真，仿佛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我不会让他们把我们分开的。从草垛摊牌那天起，我就说过，要护着你。”
窗外的风声渐渐平息，地窨子里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彼此清晰的呼吸声。林小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看着魏珩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对方眼里清晰映出的自己，突然觉得那些谣言和压力都没那么可怕了。
“我们得把证据再理一遍，确保明天万无一失。” 魏珩率先移开目光，耳根却悄悄泛起微红，他清了清嗓子，拿起那份记录赵卫国破坏行为的笔记本，“你负责把村民证词按时间顺序整理好，我来核对物证和人证的对应关系。”
林小野点点头，赶紧低下头假装忙碌，手指却在微微颤抖。他拿起一叠证词纸，上面是村民们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着赵卫国这些年的种种劣迹：克扣口粮、记工分不公、造谣中伤…… 每一笔都浸透着大家的委屈和愤怒。
“王大爷说赵卫国三年前就克扣过救济粮，把好粮食偷偷换给了他相好的寡妇。” 林小野念着证词，语气里带着不平，“当时好几个老人都饿晕了，他却假装不知道，还说是大家干活不卖力活该挨饿。”
魏珩正在将照片和对应的证词分类，闻言动作顿了顿。“把这条标重点。” 他的声音冷了几分，“克扣救济粮在连队是大罪，比单纯的造谣严重得多，指导员不可能置之不理。”
两人默契地分工合作，林小野负责整理文字材料，魏珩则处理物证和录音。油灯的光芒在他们之间流淌，将两张专注的脸庞映照得格外柔和。偶尔指尖不经意碰到一起，会像触电般迅速分开，却又在彼此的眼底看到同样的笑意。
“对了，这个得加上。” 林小野突然想起什么，从枕头下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几颗干瘪的麦穗，“这是从被赵卫国破坏的水渠边捡到的，上面还缠着他常用的那种麻绳纤维，跟模型齿轮上的能对上。”
魏珩接过麦穗，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取下麻绳纤维，放进一个透明的玻璃片里（从废弃显微镜上拆的）。“这个很关键，能直接证明他破坏生产设施。” 他将玻璃片仔细收好，“明天呈给指导员时，要第一个拿出来，先声夺人。”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泛起微光，远处传来鸡叫声，悠长而嘹亮。林小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着桌上整理好的证据材料，像一座小小的山，心里涌起一股成就感。
“都弄好了？” 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水，看起来像只困倦的猫。
魏珩将最后一份材料放进文件夹，点了点头。他看着林小野眼下淡淡的青黑，伸手将油灯调暗了些。“睡会儿吧，还有两个小时才出工，养足精神明天才有力气应对。”
林小野摇摇头，往魏珩身边凑了凑，脑袋几乎要靠到对方肩上。“睡不着，心里太激动了。” 他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声音里带着期待，“等这件事解决了，我们就能安心复习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
“嗯。” 魏珩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林小野柔软的发顶，“等高考结束，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都去河边烤鱼吃，就我们俩。”
“好啊！” 林小野眼睛一亮，困意瞬间消失了大半，“我还想给你做个新的木雕，就刻我们在河边烤鱼的样子，还要加上好多好多鱼！”
魏珩被他说得笑了起来，低沉的笑声在寂静的地窨子里回荡，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好，都听你的。”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林小野的发梢，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两人静静地靠在一起，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亮起来。远处传来知青们起床的动静，夹杂着咳嗽声和说话声，带着清晨特有的慵懒气息。林小野能听到魏珩平稳的心跳声，像最安心的鼓点，敲在他的心上。
“珩哥，” 他突然开口，声音轻轻的，“如果…… 我是说如果，我们真的被处分了，不能考大学了，你会不会后悔？”
魏珩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斑。“不会。” 他的声音异常坚定，“遇见你，和你一起在这片土地上奋斗过，就已经是最好的时光了。至于未来，不管是留在北大荒还是去别的地方，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里都是好时光。”
林小野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材料，肩膀却微微颤抖。魏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温暖的拥抱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也驱散了心底最后一丝不安。林小野靠在魏珩的胸口，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只要身边有这个人，他就什么都不怕。
“我们会赢的。” 林小野在魏珩怀里闷闷地说，声音带着一丝鼻音，却异常坚定，“因为我们做的是对的事，正义肯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魏珩收紧了手臂，将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安心的气息刻进骨子里。“嗯，我们会赢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不仅要赢，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靠实干和善良走的路，永远比靠阴谋诡计走的路更宽广。”
窗外的天色彻底亮了起来，金色的阳光透过窗纸洒进地窨子，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集合出工的哨声，悠长而嘹亮，像是在为他们吹响战斗的号角。
林小野从魏珩怀里抬起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睛，两人相视一笑，眼底都闪烁着同样的光芒 —— 那是历经风雨后的坚定，是携手同行的默契，是对正义和未来的无限憧憬。
魏珩伸手拿起整理好的证据文件夹，递了一个给林小野。“准备好了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林小野接过文件夹，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全世界的希望。“准备好了！” 他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回荡在地窨子里，也回荡在这个充满希望的清晨。
两人并肩走出地窨子，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远处的麦田在晨光中泛着绿色的波浪，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香，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和希望。
他们知道，今天将会是一场硬仗，但只要他们站在一起，只要他们心中的信念不灭，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因为他们的身后，是无数支持他们的村民和知青；他们的身边，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而他们的前方，是正义和光明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