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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的清晨总带着刺骨的凉意，尤其是雨后初晴的日子，草叶上的露水能轻易打湿裤脚。林小野蹲在灌溉渠的拐角处，正用一根细铁丝仔细疏通被水草堵住的滤网，指尖泡在冰凉的水里，冻得发红发僵。远处的水车在晨光中缓缓转动，叶片带起的水花折射出七彩光晕，映得他眼里也闪着细碎的光。
“滤网的孔径得再加密，不然雨后泥沙容易沉积。” 魏珩站在田埂上，手里的记录本已经写满了大半页，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与水流声交织，像一首踏实的晨曲。他抬头看向林小野，发现对方正对着刚抽出新叶的玉米苗出神 —— 那些曾经蔫头耷脑的幼苗，如今已舒展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带着勃勃生机。
“在想啥？” 魏珩走过去递过水壶，掌心不经意擦过林小野的手背，带着一丝暖意，“早饭在灶上温着，是马大娘送的红薯粥。”
林小野接过水壶灌了两口，哈出一团白气：“我在想，要是能在每个分水口装个简易阀门就好了，能精准控制水量。” 他用树枝在地上画出草图，“就像水龙头那样，旋转就能调节大小。”
魏珩看着草图上歪歪扭扭的阀门设计，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想法可行，但得找铁匠铺打铜芯，不然容易生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通往公社的小路，眉头微蹙，“今天可能不太平，赵卫国昨晚去公社了。”
林小野的心猛地一沉：“他又要搞什么鬼？”
“不清楚，但不会是好事。” 魏珩合上记录本，“我们加快进度，上午把下游的防护网装好，下午去趟铁匠铺。”
两人刚埋头干活没多久，就见王思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上海口音因为着急变得有些变调：“不好了！赵卫国带着连指导员来了，说要‘检查生产安全’，我看他眼神不对，肯定没安好心！”
林小野手里的铁丝 “啪嗒” 掉在水里，溅起一圈涟漪：“他还敢来？昨天破坏水渠的事还没算清呢！”
“别冲动。” 魏珩按住他的肩膀，眼神沉静如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查。”
说话间，远处传来脚步声，赵卫国陪着一位穿着干部服的中年人走来，正是连指导员。赵卫国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手指却频频指向水渠和水车，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引得指导员频频皱眉。
“小林，小魏，指导员来检查工作！” 赵卫国隔着老远就喊，声音里带着刻意的热情，眼底却藏着算计，“快过来汇报汇报你们的‘伟大发明’！”
林小野刚要上前，被魏珩拉住。魏珩整理了一下衣襟，率先迎上去，语气平静：“指导员好，我们正在加固滤网，雨后泥沙量大，怕堵了水渠。”
指导员点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水渠和水车：“赵记分员反映，你们这个灌溉系统存在安全隐患，还说你们‘拉帮结派，影响知青团结’，我来看看实际情况。”
赵卫国立刻接话：“是啊指导员，您看他们搞的这东西，占用了多少木料不说，还天天腻在一起不参加集体劳动，知青们意见大着呢！”
“我们没有不参加集体劳动！” 林小野忍不住反驳，“每天的出工记录都有，修水车是赵队长批准的，为了抗旱保苗！”
“批准？我怎么不知道？” 赵卫国装模作样地翻着记工簿，“这里可没记录你们修水车的工时，怕是私下搞小动作吧？”
“赵队长可以作证！” 林小野气得脸通红，“还有王大爷、马大娘，他们都能证明我们是为了集体生产！”
指导员没说话，走到水车旁仔细查看，手指拂过打磨光滑的木轴：“这手艺不错，用料也扎实。” 他转头问魏珩，“你们用了多少木料？有没有经过审批？”
魏珩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用料清单：“报告指导员，木料都是废弃场捡的旧料，修修补补能用的都没浪费，每一笔都有记录，赵队长签了字的。”
指导员接过清单翻看，眉头渐渐舒展。赵卫国见状急了，拉着路过的刘婆子说：“刘婶你来说，是不是经常看到他们大半夜还在河边鬼鬼祟祟？”
刘婆子被推到前面，看看指导员严肃的脸，又看看林小野焦急的眼神，想起马大娘的叮嘱，支支吾吾道：“我、我晚上睡得早，没看见…… 倒是经常见他们天不亮就去修水渠，手上磨了不少泡。”
赵卫国的脸瞬间僵住：“你胡说！前几天你还跟我说……”
“说啥？” 马大娘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传来，她挎着篮子快步走来，把一篮刚蒸的窝头往指导员手里塞，“指导员尝尝咱新收的玉米面！这俩娃为了让庄稼活下来，没日没夜地干，手上的口子就没断过，赵记分员你天天记工分，咋看不见呢？”
随着马大娘的出现，越来越多下地的村民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为林小野和魏珩作证：
“是啊指导员，没有他们的水车，这季庄稼早就旱死了！”
“赵卫国自己偷懒不说，还往水渠里扔石头，要不是王大爷看见了，水车早坏了！”
“小林和小魏都是好孩子，赵卫国就是嫉妒他们能干！”
证词越来越多，赵卫国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指着村民们说不出话：“你们、你们都被他们骗了！”
“我们是不是被骗，庄稼长势说了算！” 王铁柱扛着锄头走来，指着绿油油的玉米田，“这就是证据！比任何闲话都管用！”
指导员看着长势喜人的庄稼，又看看手里的用料清单，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转向赵卫国：“赵记分员，这些情况你怎么解释？为什么村民反映的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
赵卫国支支吾吾，汗珠子顺着额头往下淌：“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道听途说就来汇报？” 指导员的语气严厉起来，“作为记分员，不实事求是，反而煽风点火，你这个工作怎么做的？” 他对魏珩说，“把你们的工时记录拿来，我要核对。”
魏珩从工具包里拿出工时记录本，上面详细记录着每天的劳动内容，修水渠、装滤网、测流速，每一项都有赵队长的签字。指导员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 “啪” 地合上本子：“赵卫国，你跟我回公社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林小野长舒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马大娘拍着他的肩膀笑：“娃啊，别怕，身正不怕影子斜！” 村民们也纷纷安慰，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气氛热闹得像过节。
中午回知青点吃饭时，食堂里的气氛明显变了。之前疏远他们的知青主动打招呼，有人还凑过来请教滤网的编织技巧。王思齐端着饭盆坐在他们对面，红着脸说：“上午我去赵队长那里了，他说会给你们补登工时，还说要表扬你们呢。”
“谢谢你思齐。” 林小野真诚地说，“上午多亏你及时报信。”
王思齐挠着头笑：“以前是我胆小，以后你们去哪我跟哪，我也学了不少修水渠的本事呢！”
下午去铁匠铺的路上，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林小野的心情轻快了不少。魏珩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山坡说：“你看，赵卫国在跟他叔说话，肯定在告状。”
林小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赵卫国正对着一个穿干部服的中年人哭诉，不用想也知道在说什么。他心里一紧：“他叔是公社秘书，会不会为难我们？”
“怕也没用。” 魏珩握住他的手，掌心温暖而坚定，“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剩下的交给组织和时间。”
铁匠铺的王师傅听了他们的需求，爽快地答应帮忙打铜芯阀门：“你们为村里做好事，我这点忙算啥！三天后来取，保证好用！”
回程时路过玉米田，看到不少村民在浇水，每个人都热情地打招呼。王二婶提着篮子追上来，塞给他们几个煮鸡蛋：“给娃们补补，别累坏了身子。”
夕阳西下时，他们沿着水渠巡查，每到一处分水口，都有村民停下来汇报水流情况。林小野蹲在渠边调整阀门，魏珩在一旁记录数据，王思齐和张建军则帮着清理杂物，四个人配合默契，像一台精准运转的机器。
“你看，” 林小野指着渠水里倒映的晚霞，“再大的风浪，也挡不住太阳落山。”
魏珩望着他被夕阳染成金色的侧脸，眼底闪过温柔的光：“嗯，也挡不住庄稼生长，挡不住真心做事的人被看见。”
回到知青点时，李卫国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我听说赵卫国被他叔骂了，说他没事找事，破坏生产。” 他拍着林小野的肩膀，“你们赢了！”
林小野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田野。远处的水车还在吱呀转动，像在诉说着黑土地上的故事 —— 那些关于坚守与成长、真诚与善良的故事。他知道，只要他们继续踏实做事，团结身边的人，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夜幕降临时，知青点的煤油灯次第亮起。林小野趴在炕上画阀门的安装图纸，魏珩在旁边整理数据，两人偶尔交换一个眼神，无需多言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窗外的月光透过纸窗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处境 —— 虽有阴影，却始终有光明照耀。
临睡前，魏珩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四个白面馒头，还带着余温：“马大娘塞给我的，说明天早饭吃。”
林小野拿起一个咬了一大口，香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心里也暖烘烘的：“珩哥，你说我们能赢吗？”
“我们已经赢了。” 魏珩看着他满足的笑脸，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赢得了庄稼的长势，赢得了村民的信任，这就够了。”
窗外的虫鸣渐起，伴着远处隐约的水车声，构成一曲安宁的夜曲。林小野枕着魏珩的胳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渐渐进入梦乡。梦里的北大荒一片金黄，玉米穗饱满沉重，水渠里的水哗啦啦地流，浇灌着土地，也浇灌着两个年轻人在艰苦岁月里共同守护的希望。
第二天一早，他们被一阵喧闹声吵醒。跑到院子里一看，只见赵队长带着几个公社干部站在水车旁，正和指导员说着什么。走近了才听见，原来是要推广他们的灌溉技术，让全公社学习！
赵卫国站在人群后，脸色灰败得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林小野看着他，突然觉得之前的怨气都消散了 —— 最好的反击从来不是争吵，而是用实实在在的成果，让所有质疑不攻自破。
阳光越升越高，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带着温暖的力量。林小野和魏珩相视一笑，握紧了彼此的手。他们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和希望在等待，而他们会一起面对，在这片充满韧性的黑土地上，继续书写属于他们的奋斗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