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北大荒的四月终于有了暖意，消融的雪水顺着地窨子的屋檐滴答作响，在泥地上积出一个个小小的水洼。林小野蹲在院子里打磨新做的木犁，刨花像卷曲的雪花落在他沾满木屑的裤腿上，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来，把他的侧脸照得暖洋洋的。
“小林哥，你这手艺又精进了啊！” 清脆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小翠挎着个竹篮走进来，辫子上还沾着几片没摘净的杨树叶，“我娘让我给你送几个新蒸的菜窝窝。”
林小野直起身，手里的刨子还在转，木柄在掌心磨出温润的光泽：“谢啦小翠，你娘的手艺才叫绝，上次那窝窝我能吃仨。” 他伸手去接竹篮，指尖不小心碰到小翠的手背，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回手，小翠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瞅你那傻样。” 小翠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眼睛却弯成了月牙，“我刚从马大娘家过来，她念叨着要来找你，好像有啥要紧事。”
话音刚落，就见马大娘裹着件半旧的蓝布褂子，迈着小碎步从篱笆外钻进来，红扑扑的脸蛋上泛着油光，老远就扬着嗓子喊：“小林啊，大娘给你带好消息来咯！”
林小野心里 “咯噔” 一下，手里的刨子差点掉地上。这阵子马大娘三天两头往知青点跑，每次来都围着他说对象的事，上次提的是村里老王家的姑娘，被他支支吾吾糊弄过去了，没想到这次来得这么快。
“大娘您来啦，快进屋坐。” 林小野硬着头皮迎上去，眼角余光瞥见魏珩从地窨子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本翻得起毛边的书，连忙给他使眼色求救。
魏珩像是没看见似的，靠在门框上翻书，阳光照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但林小野注意到，他翻书的手指顿了一下，显然是听到了动静。
马大娘摆摆手，神秘兮兮地拽着林小野往角落里凑：“不进屋了，跟你说个悄悄话。上次说的那姑娘你没看上，大娘这次给你寻了个更好的！” 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炫耀，“是公社书记的侄女，在供销社当售货员，吃商品粮的！人长得俊，脾气也好，跟你配正好！”
林小野的头都大了，手里的刨子被他攥得咯吱响：“大娘，我…… 我暂时不想找对象。”
“咋不想找？” 马大娘眼睛一瞪，嗓门不自觉地拔高了，“你都二十了，在咱这儿早就该成家立业了！这姑娘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人家听说你手巧还能干，特意托我来问问的！”
旁边正在晒被子的王思齐探出头来，笑着打趣：“小林，马大娘可是咱村的‘红线仙’，她说好的姑娘肯定错不了！”
“就是就是。” 李卫国从柴火垛后面钻出来，手里还拿着个没啃完的窝窝，“公社书记的侄女啊，攀上这高枝，以后回城都方便！”
林小野被说得满脸通红，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我不是那意思……” 他偷偷看了眼魏珩，对方依旧靠着门框看书，侧脸冷得像冰雕，可林小野就是觉得，魏珩肯定在听着这边的动静。
马大娘见他犹豫，更来劲了，拉着他的胳膊就往村外拽：“走，咱现在就去供销社看看，人家姑娘今天当班，保准你见了就喜欢！”
“大娘！” 林小野急得往后躲，胳膊肘不小心撞到马大娘的手，竹篮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菜窝窝滚了一地，“我真不找对象！”
这一声吼得又急又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马大娘愣在原地，看着林小野涨红的脸，眼神里满是不解：“你这娃咋回事？这么好的姑娘都不要？”
林小野喘着粗气，心脏 “砰砰” 直跳，他知道这次躲不过去了。魏珩说过，有些事越躲越麻烦，不如干脆说清楚。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马大娘疑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大娘，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心里的人，不是姑娘。”
“不是姑娘？” 马大娘皱着眉琢磨这句话，半天没反应过来，“那是啥？难不成你喜欢……” 她忽然瞪大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窝窝，“你…… 你跟小魏……”
林小野的脸 “腾” 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攥着刨子的手在微微发抖。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屋檐滴水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王思齐手里的被子 “啪嗒” 掉在地上，李卫国嘴里的窝窝差点噎住，连一直嬉皮笑脸的小翠都瞪大了眼睛，看看林小野，又看看门口的魏珩，脸也跟着红了。
魏珩终于从书上抬起头，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落在林小野身上，眼神深邃得像北大荒的夜空。他合上书，慢慢走过来，站在林小野身边，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马大娘看看满脸通红的林小野，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魏珩，忽然一拍大腿：“哎哟！我说你俩咋总腻在一起呢！小魏天天跟个门神似的护着你，我还以为是兄弟情分，敢情是这么回事！” 她捶了林小野一下，语气里却没了之前的急切，多了点恍然大悟的好笑，“你这娃，早说啊！害大娘白忙活这阵子！”
林小野被说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低着头踢着地上的石子，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 我不好意思说。”
“有啥不好意思的！” 马大娘爽朗地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了一朵花，“喜欢谁不是喜欢？只要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 她转向魏珩，脸色忽然变得严肃，指着他的鼻子说，“小魏，我可告诉你，小林这娃单纯，你以后可得好好对他，不能欺负他，不然我这老婆子第一个不饶你！”
魏珩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眼神里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些，他微微颔首：“大娘放心，我会的。” 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如此明确地回应，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小野惊讶地抬起头，正好对上魏珩看过来的目光，那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冰冷疏离，反而带着点他看不懂的温柔，像初春融化的河水，悄悄淌过心田。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脸颊却烫得能煎鸡蛋。
“这就对了嘛。” 马大娘满意地拍了拍手，弯腰捡起地上的竹篮，“菜窝窝脏了，我回去再给你们蒸点，晚上送过来。”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小魏啊，晚上来大娘这儿拿点新腌的酸菜，给小林补补身子。”
“谢谢大娘。” 魏珩应道，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马大娘走后，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林小野和魏珩，还有目瞪口呆的王思齐和李卫国。
“我…… 我先去晒被子。” 王思齐最先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被子就溜，脚步快得像被狼追。
李卫国咽了口唾沫，也讪讪地说：“我…… 我去劈柴。” 转身就躲到柴火垛后面，半天不敢露头。
小翠红着脸把滚在地上的窝窝捡起来，用围裙擦了擦：“这些还能吃，我拿去洗洗。” 她走到林小野身边，小声说，“小林哥，你要好好的。” 说完就低着头跑了。
院子里只剩下林小野和魏珩两个人。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屋檐的水滴答滴答地落在水洼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那个…… 我继续打磨犁。” 林小野拿起刨子，手却抖得厉害，木片都刨歪了。
魏珩没说话，走到他身边蹲下来，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他的手心微凉，指尖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轻轻一用力，就把刨子的角度摆正了。
“别晃。” 魏珩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温热的气息，“容易伤到手。”
林小野的耳朵尖瞬间红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哦。” 他跟着魏珩的力道慢慢刨着木头，动作果然稳了许多。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蹲在院子里，一个握着刨子，一个扶着手腕，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地上交织在一起。刨花簌簌地落在两人的裤腿上，带着淡淡的木头清香。
“马大娘不会到处说吧？” 林小野忽然有点担心，停下手里的动作，“万一被队长知道了……”
“她不会。” 魏珩笃定地说，他了解马大娘的为人，看着大大咧咧，嘴巴却严实得很，“就算知道了也没关系。”
林小野看着他冷静的侧脸，心里忽然安定下来。是啊，有魏珩在，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从刚穿越过来的手足无措，到现在能在这片黑土地上站稳脚跟，魏珩一直都在身边，像棵大树一样为他遮风挡雨。
“刚才…… 谢谢你。” 林小野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刨子的木柄。
魏珩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点笑意：“谢我什么？”
“谢你……” 林小野挠了挠头，脸颊又红了，“谢你没否认。”
魏珩的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本来就是事实，为什么要否认？”
林小野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他低下头假装看木头，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着魏珩的呼吸声，还有自己 “砰砰” 的心跳声，觉得这春天的午后格外漫长，又格外美好。
远处传来李卫国和王思齐的嬉笑声，大概是在柴火垛后面议论刚才的事，声音不大，却断断续续地飘过来。
“我就说他俩不对劲吧……” 是李卫国的声音。
“小声点！被听见了！” 王思齐在拉他。
林小野的脸更红了，想站起来去制止他们，却被魏珩按住了肩膀。
“别理他们。” 魏珩的声音很平静，“越解释越乱。” 他拿起一块刨好的木片，放在阳光下看了看，“角度正好，下午就能组装了。”
林小野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之前还担心被人发现，被人指指点点，可真的说开了，好像也没那么可怕。马大娘的理解，魏珩的坚定，甚至连王思齐和李卫国的反应，都比他想象中温和得多。
“珩哥，” 林小野鼓起勇气，抬头看着魏珩的眼睛，“以后我们…… 不用再躲躲藏藏了吧？”
魏珩放下木片，认真地看着他，眼神深邃而温柔：“不用了。” 他伸手，轻轻擦掉林小野脸颊上的木屑，指尖的触感让林小野微微一颤，“我们又没做错事。”
是啊，他们又没做错事。林小野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忽然觉得无比轻松。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年代，能遇到魏珩，能在这片黑土地上找到归属感，或许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阳光越来越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远处的田野里传来阵阵吆喝声，大概是社员们在地里春耕。林小野拿起刨子，跟着魏珩的力道一起打磨木头，动作越来越熟练，木片簌簌地落下，像一场温柔的春雨。
他偷偷看了眼魏珩，对方正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木头，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林小野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赶紧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偷偷上扬。
也许在这个年代，他们的感情注定要面对很多困难和非议，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只要魏珩在身边，林小野就有勇气面对一切。就像这北大荒的春天，虽然来得晚，却终究会带来温暖和希望。
屋檐的水还在滴滴答答地落着，在地上积起小小的水洼，倒映着蓝天白云，还有两个蹲在一起的身影。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刨子划过木头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一切都那么宁静而美好。
林小野知道，从今天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他和魏珩的关系，不再是藏在暗处的秘密，而是像这春天的阳光一样，坦然地洒在这片黑土地上。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他都不会再害怕，因为他知道，魏珩会一直陪着他，一起走过这漫长的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