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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的清晨总是裹着一层薄雾，地窨子的黄泥墙在晨光里泛着潮湿的光泽。林小野揣着两个洗干净的罐头盒，脚步轻快地往木工房走，露水打湿了裤脚也浑然不觉。自从昨晚定下做保温饭盒的主意，他脑子里就全是各种细节，连做梦都在琢磨怎么固定双层结构。
木工房在村子东头，是间低矮的土坯房，远远就能听见拉锯的 “吱呀” 声。王师傅正站在门口的槐树下劈柴，斧头起落间木屑纷飞，晨光透过树叶洒在他古铜色的脊背上，像披了层金纱。
“王师傅！” 林小野隔着老远就喊，手里还拎着个布包，里面是昨天省下来的半个白面馒头。这在物资匮乏的知青点可是稀罕物，他特意留着给王师傅改善伙食。
王师傅停下斧头直起身，看到是他，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是小林啊，这么早有事？” 他擦了擦手上的木屑，目光落在林小野怀里的罐头盒上，眼神里带着好奇。
“想跟您讨点锯末。” 林小野把白面馒头递过去，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想做个能保温的饭盒，魏珩说用锯末当保温材料最好。”
“保温饭盒？” 王师傅接过馒头掂量了一下，眼睛一亮，“就是能让饭一直热乎的玩意儿？这可是好东西！” 他爽朗地拍拍林小野的肩膀，“走，跟我进屋拿，要多少有多少！”
木工房里弥漫着松木的清香，靠墙的角落里堆着半屋子锯末，细白松软，一看就是上好的木料刨出来的。王师傅拿起个麻袋往里面装锯末，边装边说：“这是前两天刨松木剩下的，干净得很，晒干了用最保温。不过你得先晒晒，潮乎乎的装进去容易发霉。”
“哎！我记住了！” 林小野蹲在地上帮忙撑着麻袋，看着雪白的锯末簌簌落下，心里美滋滋的，“王师傅，您知道哪能找到锡纸不？魏珩说有锡纸保温效果更好。”
“锡纸？” 王师傅停下手里的活，眉头皱了起来，“那玩意儿金贵得很，城里供销社才有卖的，咱这乡下少见得很。也就公社食堂偶尔能用得上，给领导办席面的时候包肉用。”
林小野的心沉了一下，手里的麻袋都差点没拿稳：“这么难找啊？” 他还以为跟锯末一样容易弄到，没想到是这么稀罕的东西。
“也不是完全没有。” 王师傅想了想说，“村西头的小翠她爹以前在公社食堂帮过厨，说不定能有剩下的。你去问问，那丫头机灵，说不定能帮上你。”
“真的？” 林小野眼睛瞬间亮了，像点燃的火把，“那我现在就去！谢谢您王师傅！” 他扛起装满锯末的麻袋，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王师傅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这城里来的娃，脑子就是活泛。” 转身继续劈柴，心里却在琢磨这保温饭盒到底是个啥模样。
林小野扛着锯末往村西头走，刚过晒谷场就看见小翠挎着篮子迎面走来。她扎着两条粗辫子，红扑扑的脸蛋上沾着点泥灰，篮子里装着刚挖的野菜，绿油油的看着就新鲜。
“小林哥！” 小翠老远就喊，声音脆生生的像铃铛，“你扛着麻袋干啥去？”
“找你啊！” 林小野停下脚步，把麻袋往地上一放，喘着粗气说，“王师傅说你爹以前在公社食堂干活，有没有剩下的锡纸？我做保温饭盒要用。”
“锡纸？” 小翠愣了一下，随即拍了下手，“你早说啊！我家还真有！前阵子我爹清理旧箱子翻出来的，说是包食物用的，一直没舍得扔。” 她拉着林小野就往家走，“走，我给你拿去！”
小翠家是两间土坯房，院子里种着几棵果树，墙角堆着过冬的柴火。她掀开门帘钻进屋里，很快拿着一小卷锡纸跑出来，外面还用牛皮纸仔细包着，看着就很珍贵。
“给你！” 小翠把锡纸递过来，眼睛亮晶晶的，“这玩意儿真能让饭保温？你快做出来让我瞧瞧！”
林小野小心翼翼地接过锡纸，指尖触到那冰凉光滑的质感，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太谢谢你了小翠！你真是我的福星！等我做好了第一个给你用！”
“不用不用，你快做吧。” 小翠被他夸得脸红，挠着头说，“我哥在公社中学教书，天天也吃凉饭，要是真好用，我也跟你学学做一个。”
“没问题！做好了教你！” 林小野把锡纸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又扛起锯末，“我先回去了，争取今天就做出来！”
“路上小心！” 小翠站在门口挥手，看着他欢快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上扬。这城里来的知青虽然有时候傻乎乎的，但心眼真好，总琢磨着帮大家改善生活。
林小野扛着锯末兴冲冲地回到知青点，刚进门就喊：“珩哥！你看我找着啥了？”
魏珩正坐在炕边看书，闻言抬起头，目光落在他怀里的锡纸和地上的麻袋上，眼神柔和了几分：“找着了？”
“嗯！王师傅给的锯末，小翠给的锡纸！” 林小野献宝似的把锡纸递过去，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你快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再想办法。”
魏珩接过锡纸打开，里面是几张裁好的锡纸，虽然边缘有些褶皱，但完好无损。他掂量了一下，点头道：“够了，还能剩点下次用。” 他把锡纸小心地收起来，“先处理材料，锯末要晒干，罐头盒再消消毒。”
接下来的半天，知青点的院子里热闹起来。林小野把锯末摊在木板上，放在太阳底下晒，时不时翻动一下，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魏珩则找来开水，把罐头盒烫了一遍又一遍，仔细地消毒。
“珩哥，你说这锯末晒多久才行啊？” 林小野蹲在木板旁，看着阳光下金灿灿的锯末，像看着一堆金子。
“至少晒一下午，确保完全干透。” 魏珩正在用砂纸打磨罐头盒的边缘，动作细致得像在雕琢艺术品，“潮锯末会发霉，还会影响保温效果。”
“哦。” 林小野乖乖应着，眼睛却盯着罐头盒转，“那我们下午就能组装了？要不要先画个图纸？”
“不用，结构不复杂。” 魏珩放下砂纸，拿起两个罐头盒比划，“把小的放进大的里面，四周塞满锯末，用铁丝固定住，再把锡纸贴在小罐头盒外面。” 他顿了顿，补充道，“盖子要做双层的，里面垫上棉布，确保密封。”
正说着，李卫国和王思齐收工回来了。看到院子里晒的锯末和摊开的工具，李卫国好奇地问：“你们这是要干啥？开木匠铺啊？”
“做保温饭盒！” 林小野得意地说，“以后大家就能吃热饭了，再也不用闹肚子了。”
王思齐凑过来看，眼里满是期待：“真能成？做好了我第一个试试！” 自从昨天闹肚子后，他现在看到凉窝头就发怵。
“放心吧，保证好用！” 林小野拍着胸脯保证，转头看到魏珩已经开始裁剪锡纸，赶紧凑过去帮忙，“我来我来，你指导就行。”
魏珩没跟他争，只是在旁边指点：“剪成长方形，能把小罐头盒包起来就行，边缘留一点 overlap，方便固定。”
阳光透过院子里的树枝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小野蹲在地上认真地裁剪锡纸，魏珩站在旁边看着，偶尔开口指点两句。李卫国和王思齐搬着小板凳坐在旁边围观，时不时插上一句嘴，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没想到这破罐头盒还能变废为宝。” 李卫国感慨道，“以前吃完就扔，早知道留着让小林折腾了。”
“这叫物尽其用。” 魏珩淡淡道，目光落在林小野专注的侧脸，少年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鼻尖上沾了点锯末也没察觉，认真的样子竟有几分可爱。
林小野把裁剪好的锡纸小心翼翼地贴在小罐头盒上，动作轻柔得像在照顾小宝宝：“你看这样行不？是不是要贴紧点？”
“嗯，用手抚平，别留气泡。” 魏珩蹲下身，伸出手指帮他把边角贴牢，指尖不经意碰到林小野的手背，两人都愣了一下，又很快移开目光。
阳光渐渐西斜，锯末终于晒得干透，蓬松又轻盈。林小野小心翼翼地把锯末装进两个罐头盒的缝隙里，用小木棍一点点压实，确保每个角落都填满。魏珩则在旁边制作盖子，用旧棉布和麻绳仔细地密封边缘。
“差不多了！” 林小野拍了拍手，看着初具雏形的保温饭盒，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咱们晚上试试保温效果？”
“嗯。” 魏珩点点头，拿起做好的盖子盖在饭盒上，大小刚刚好，“晚上煮点玉米粥试试。”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院子里的锯末在晚风中轻轻飞扬。林小野看着手里的保温饭盒，突然觉得这北大荒的春天也没那么难熬了。有想要做的事，有一起做事的人，就算条件艰苦，心里也是暖乎乎的。
而魏珩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某个角落也变得柔软起来。这个总是咋咋呼呼的现代少年，像一束光照亮了他孤寂的穿越岁月，让这艰苦的知青生活也多了几分盼头。他低头看着饭盒上贴得整整齐齐的锡纸，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夜幕降临，地窨子里的油灯亮了起来。林小野小心翼翼地往饭盒里倒满滚烫的玉米粥，盖紧盖子放在炕角。所有人都期待着明天的结果，连平时总爱泼冷水的李卫国也忍不住凑过来多看了几眼。
“明天早上要是还热乎，你这发明可就成了！” 李卫国搓着手说，眼里满是期待。
“肯定热乎！” 林小野信心满满，偷偷看了眼魏珩，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北大荒的夜依旧寒冷，但地窨子里这小小的期待，却像一团温暖的火苗，驱散了所有的寒意和疲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