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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的春天总带着股捉摸不透的劲儿，白天阳光晒得人暖融融的，一到傍晚就冷风嗖嗖地往骨头缝里钻。林小野缩着脖子往知青点走，手里攥着刚从田里摘的野菜，裤脚还沾着黑土地的泥浆，远远就看见魏珩站在地窨子门口等他，身影被夕阳拉得格外长。
“珩哥！” 他加快脚步跑过去，冻得发红的脸颊泛起热气，“今天收工早，我摘了点荠菜，晚上咱们煮野菜粥吃？”
魏珩的目光落在他发红的耳朵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野菜：“先回去暖暖。” 转身往屋里走时，林小野敏锐地发现他弯腰时右手不自觉地扶了下膝盖，动作快得像错觉。
进了地窨子，林小野一边搓着手取暖，一边偷偷观察魏珩。只见他坐在炕边整理农具，膝盖弯曲时会下意识地绷紧嘴角，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瞬间的僵硬瞒不过天天跟他待在一起的林小野。
“珩哥，你膝盖咋了？” 林小野忍不住凑过去，眼神里满是担忧，“是不是冻着了？还是干活累着了？”
魏珩正在给锄头涂油的手顿了顿，声音听不出异样：“没事。”
“肯定有事！” 林小野不依不饶，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动，“你刚才走路都不对劲，是不是旧伤啊？” 他突然想起之前魏珩背自己时崴过脚踝，当时就看到脚踝上有旧伤疤，难不成膝盖也有老毛病？
魏珩抬眼看向他，少年的眼睛亮得像星子，里面盛满了不加掩饰的关心。他沉默片刻，终究没再否认，只是淡淡道：“老毛病了，阴雨天会疼。”
林小野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想起最近总下雨，难怪魏珩这几天话更少了。他看着魏珩膝盖上打着补丁的裤子，突然想起自己编的护膝，那护膝虽然暖和，但对旧伤来说恐怕不够。
“不行，得给你做个更暖和的护膝！” 林小野一拍大腿，转身就翻箱倒柜找材料，“之前的护膝太薄了，我给你加层棉花，再找块皮毛衬里，肯定暖和！”
魏珩看着他忙乱的背影，刚想说不用麻烦，就见林小野已经从床底下拖出个布包，里面全是他攒的破布和旧棉花，还有块从废弃皮袄上拆下来的皮毛，是上次去废弃场淘宝时特意捡的，当时就觉得能派上用场。
“你这是？” 魏珩有些诧异。
“我早有准备！” 林小野献宝似的举起那块皮毛，虽然边缘有些磨损，但毛色还算厚实，“这皮毛软和，贴在膝盖上肯定舒服，比单靠棉花暖和多了！”
他说干就干，找出之前编护膝剩下的乌拉草，又翻出魏珩之前给的那块干净旧棉布，盘腿坐在炕上就开始忙活。先把乌拉草剪成均匀的小段，用细铁丝固定成框架，比着之前的护膝样式编得更长更宽，确保能盖住整个膝盖和小腿。
“小林，不用这么麻烦。” 魏珩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他早已习惯了独自承受伤痛，从没指望过谁的关心，可林小野这股不管不顾的热乎劲儿，总能轻易打破他筑起的防线。
“不麻烦！” 林小野头也不抬，手指灵活地穿梭在乌拉草间，编得又快又好，“你总护着我，我也得护着你啊。你膝盖不好咋干活？以后我还指望你帮我看图纸呢！” 他嘴里说着俏皮话，手里的活却没停，编到膝盖窝的位置特意留了松紧度，生怕勒得魏珩不舒服。
魏珩没再说话，就坐在旁边看着他忙活。油灯的光柔和地洒在林小野脸上，给他鼻尖的绒毛镀上了层金边，偶尔被草叶扎到手，他也只是皱下眉，吹口气继续编，眼里的认真让魏珩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编好框架后，林小野小心翼翼地把旧棉花撕成薄片铺进去，一层不够又加一层，直到摸起来厚实蓬松才满意。他又把那块皮毛裁成合适的大小，仔细地缝在护膝内侧，针脚虽然算不上精致，但密密麻麻的很结实。
“好了！” 他举起做好的护膝得意地展示，比之前的护膝厚了一倍，边缘还用细铁丝加固过，看起来就暖和，“试试合不合身？”
魏珩依言伸出腿，林小野立刻凑过去帮他戴上，动作轻柔地调整松紧，手指不经意碰到他膝盖时，能感觉到肌肉的紧绷。“怎么样？紧不紧？会不会勒得慌？”
护膝贴在膝盖上暖乎乎的，皮毛贴着皮肤软得不像话，恰到好处的松紧度让膝盖既暖和又能活动自如。魏珩动了动膝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正好。”
“我就说我手艺好！” 林小野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看着魏珩膝盖上的护膝，突然想起什么，从针线篮里找出根红布条，在护膝外侧偷偷绣了个小小的 “野” 字，针脚歪歪扭扭的，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你这是？” 魏珩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没什么！” 林小野赶紧把红布条藏起来，脸颊有点发烫，“就是做个记号，这是给你专属定制的！”
魏珩看着他泛红的耳根，没再追问，只是低头看着膝盖上的护膝，指尖轻轻拂过那个小小的 “野” 字，眼底漾起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晚上睡觉前，林小野还不放心，又拉着魏珩问：“真的不疼了？要不要再加点棉花？我这里还有呢。”
“不疼了。” 魏珩按住他要拆护膝的手，声音比平时柔和，“很暖和，谢谢你。”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跟林小野说谢谢，说得林小野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谢啥呀，咱们是好兄弟嘛！” 林小野挠挠头，转身钻进被窝，心里却甜滋滋的。
接下来的几天，林小野天天盯着魏珩的膝盖，早晚都要问一句疼不疼，恨不得把自己的厚棉袄也扒下来给魏珩披上。知青点的人都看出他对魏珩格外上心，李卫国还打趣他：“小林，你对魏珩比对亲哥还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连体婴呢。”
林小野红着脸反驳：“珩哥照顾我那么多，我关心他怎么了？”
魏珩只是冷冷地瞥了李卫国一眼，吓得他赶紧转移话题，心里却嘀咕：这俩人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这天出工，天又下起了小雨，冷风夹着雨丝刮得人骨头疼。林小野看到魏珩穿着自己做的护膝，在田里干活时膝盖再也没僵硬过，心里比自己暖和了还高兴。休息时，他掏出怀里揣的暖手炉塞给魏珩：“捂捂手，别冻着。”
魏珩看着他冻得发红的手，把暖手炉推了回去：“你用。”
“我火力旺！” 林小野硬塞进他手里，转身跑去帮王思齐翻地，背影在雨雾里蹦蹦跳跳的，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
魏珩握着温热的暖手炉，看着少年忙碌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膝盖上暖和的护膝，心里某个角落彻底软了下来。从魏晋的权力倾轧到这北大荒的艰苦岁月，他习惯了孤独和防备，却在这个穿越而来的现代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牵挂。
收工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林小野正发愁怎么回去，就见魏珩拿着件蓑衣走过来，默默地披在他身上。“穿上，别淋雨。”
“那你咋办？” 林小野想把蓑衣让给他。
“我有伞。” 魏珩晃了晃手里的旧油纸伞，其实那伞早就漏了好几个洞。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油纸伞尽量往林小野那边倾斜，魏珩的肩膀很快就湿透了，却浑然不觉。林小野偷偷看他，发现他走路时膝盖确实轻快了不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珩哥，等天晴了我再给你编个护腰吧？” 林小野突然说，“你总弯着腰干活，肯定也累。”
魏珩脚步顿了顿，侧头看向他，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眼神却格外明亮：“好。”
雨声淅淅沥沥的，把地窨子周围的泥土泡得软软的，散发出清新的气息。林小野看着魏珩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突然觉得这北大荒的春天，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有个人能让他惦记着，有个人能惦记着他，就算日子苦点累点，心里也是暖乎乎的。
而魏珩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感受着膝盖上传来的持续暖意，第一次觉得，或许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他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那个总是咋咋呼呼、却心细如发的少年，像一束光，照亮了他孤寂的穿越岁月，也悄悄住进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