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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的冬天来得又早又猛，一场大雪过后，地窨子顶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像盖了床白棉被。寒风呜呜地刮着，顺着门缝往里钻，林小野缩着脖子搓着手，鼻尖冻得通红，却依然挡不住眼里的笑意。
“小林哥，在家不？” 门外传来清脆爽朗的声音，带着东北姑娘特有的泼辣劲儿。
林小野眼睛一亮，连忙起身开门：“小翠妹子！这么冷的天你咋来了？”
门口站着的正是小翠，红扑扑的圆脸蛋冻得像个熟透的苹果，两条粗辫子上还沾着雪粒子，手里捧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这不看你们知青点猫冬快憋坏了，给你送点好东西！”
她边说边挤进门，跺了跺脚上的雪，一股寒气随着她的动作涌进屋里。魏珩正坐在炕头看书，闻声抬眼，目光在小翠身上短暂停留，又落回书页上，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
“快上炕暖和暖和！” 林小野热情地招呼着，顺手接过小翠手里的布袋子，沉甸甸的，还带着温热，“这里面啥宝贝啊？”
“炒瓜子！” 小翠麻利地脱了鞋上炕，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往火炉边凑了凑，“我娘昨天炒的，香着呢！想着你们知青没事干，嗑瓜子解闷正好。”
林小野打开布袋子，一股浓郁的瓜子香立刻弥漫开来，金黄色的瓜子粒饱满均匀，还带着热气。他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嚼得香甜：“真香！比城里买的还好吃！”
“那可不！” 小翠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娘炒瓜子可有讲究，得用大铁锅慢火炒，还得放把粗盐，炒出来又香又脆，还不上火。” 她说着也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问，“最近没瞎折腾啥吧？前阵子听说你俩被调查组找去问话，没事了吧？”
提到调查组，林小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还是大大咧咧地说：“没事了没事了，都是赵卫国在瞎捣乱，珩哥厉害着呢，三两下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他说着看向魏珩，眼里满是崇拜。
魏珩从书页上抬起眼，淡淡地 “嗯” 了一声，目光在林小野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小翠：“多谢关心。”
小翠看着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氛围，心里跟明镜似的，她憋着笑嗑了颗瓜子，故意大声说：“我就说魏珩哥本事大，肯定能搞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像某些人，就知道背后使坏心眼。”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窗外，像是在说赵卫国。
林小野没听出她话里有话，还在那乐呵呵地附和：“就是！赵卫国那人太讨厌了，总找我们麻烦。不过现在好了，调查组都说我们没问题。”
“那是自然。” 小翠嗑着瓜子，眼神在林小野和魏珩之间转来转去，“小林哥你手巧，魏珩哥心思细，你俩搭伙干活，那还有啥搞不定的？之前你编的暖手炉，魏珩哥帮你琢磨通风孔，那配合叫一个默契！”
林小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嘿嘿直笑：“都是珩哥厉害，我就瞎琢磨。”
“可别这么说。” 小翠摆了摆手，语气认真起来，“小林哥你那脑子咋长的？总能想出些好点子。就说那暖手炉吧，冬天揣怀里，干活都有劲儿了。还有你改的火炕，现在知青点谁不夸暖和？”
她顿了顿，凑近林小野小声说：“以前我还觉得你傻呵呵的，就知道捣鼓些没用的，现在才发现，你这是有真本事！不像某些人，就知道说风凉话。”
魏珩一直没说话，安静地翻着书，耳朵却悄悄捕捉着两人的对话。听到小翠夸奖林小野，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很快又恢复了清冷的表情，只是翻书的动作轻了许多。
“对了小林哥，” 小翠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给林小野，“这个给你。”
林小野疑惑地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晒干的山楂片，红彤彤的看着就酸甜可口。“这是……”
“我上山采的山楂晒的，泡水喝解腻，还能开胃。” 小翠笑着说，“知道你们知青总吃粗粮，没胃口，泡点山楂水喝正好。”
“你咋总给我送东西？” 林小野心里暖暖的，又有些不好意思，“我都没啥好东西给你。”
“跟我客气啥！” 小翠大大咧咧地说，“你帮我编的护膝可暖和了，我娘都说比买的还好。再说了，你给知青点改这改那的，大家都沾光了，我送点山楂算啥。”
她看着林小野把山楂片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快又被爽朗的笑容取代：“小林哥，你跟魏珩哥可得好好的，别总被那些闲言碎语影响。”
林小野没听懂她话里的深意，点点头说：“我们挺好的啊，珩哥可照顾我了。”
小翠忍不住笑出声：“我看出来了，魏珩哥对你是真上心。以前我还觉得他冷冰冰的，像座冰山，没想到对小林哥你这么不一样。”
魏珩听到这里，终于放下书，抬眼看向小翠，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多谢关心。”
“客气啥！” 小翠摆摆手，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瓜子壳，“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了，不然我娘该着急了。”
林小野连忙起身相送：“我送你出去！”
“不用不用，外面冷，你别出来了。” 小翠说着穿上鞋，走到门口又回头，深深地看了林小野和魏珩一眼，笑容格外真诚，“小林哥，魏珩哥，你们好好搭伙干，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林小野笑着点头：“放心吧，肯定找你！”
小翠推开门，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她缩了缩脖子，回头冲两人挥挥手，踩着厚厚的积雪快步消失在风雪中。
林小野关上门，搓了搓冻得冰凉的手，转身看到魏珩正看着自己，眼神深邃，看不真切情绪。“咋了珩哥？” 他疑惑地问。
魏珩没说话，只是指了指桌上的瓜子：“尝尝。”
林小野这才想起瓜子，抓了一把递到魏珩面前：“你也吃，可香了。”
魏珩捏了一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目光落在林小野冻得通红的鼻尖上，眼神柔和了许多：“以后少出门，外面冷。”
“知道啦。” 林小野笑眯眯地坐到炕上，继续嗑瓜子，“小翠妹子人真好，总给我们送东西。”
“嗯。” 魏珩淡淡应着，拿起书却没再看，眼角的余光一直追随着林小野的身影。
林小野嗑着瓜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珩哥，小翠刚才说的话好奇怪，啥叫我们好好搭伙干？我们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魏珩看着他一脸懵懂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没什么，她就是随口说说。”
林小野揉着额头，还是没明白，却也没再追问，转而兴奋地说：“珩哥，我突然想到，我们可以用瓜子壳做肥料！等春天种点菜，肯定长得好！”
“嗯，可行。” 魏珩点点头，看着他眼里闪烁的光芒，心里那点因小翠话语而起的波澜渐渐平息。这个小家伙，总是这样，能轻易化解所有复杂的情绪，用他的阳光和单纯照亮身边的一切。
林小野见魏珩赞成，更来了兴致，开始滔滔不绝地规划起来：“我们可以弄个小园子，种点黄瓜、西红柿，再种点辣椒，夏天就能吃到新鲜蔬菜了。对了，还可以种点向日葵，等结了瓜子，冬天又能嗑了……”
魏珩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目光温柔地落在他神采飞扬的脸上。窗外的风雪还在继续，地窨子里却温暖如春，火炉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瓜子的香气和淡淡的温情。
过了一会儿，林小野终于说累了，打了个哈欠，靠在炕背上揉了揉眼睛。魏珩见状，收起书说：“困了就睡会儿，下午还要整理农具。”
“嗯。” 林小野点点头，却没动，反而往魏珩身边凑了凑，小声说：“珩哥，小翠是不是看出来我们关系好了？她今天说的话好奇怪。”
魏珩身体僵了一下，转头看向他，林小野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丝困惑和期待。他沉默片刻，伸手揉了揉林小野的头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看出来又怎样？我们本来就很好。”
林小野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花，用力点头：“嗯！我们本来就很好！” 他往魏珩身边靠得更近了，几乎贴到对方身上，感受着那熟悉的温暖和安全感。
魏珩任由他靠着，伸手将毯子拉过来盖在两人身上。窗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呜呜的风声像是在唱歌，地窨子里却安静而温暖，只有火炉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林小野很快就靠着魏珩睡着了，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像是做了个甜美的梦。魏珩低头看着他熟睡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子还微微抽动着，像只乖巧的小猫。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林小野肩上的一点瓜子壳，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心里那份悄然滋生的情愫，像炉子里的火苗，越烧越旺，温暖了整个寒冬。
魏珩知道，小翠看得没错，他和林小野之间，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朋友和战友。这份在艰苦岁月里相互扶持、彼此温暖的感情，早已在两人心底扎了根，发了芽，只等春天到来，便能开出最美的花。
他低头在林小野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动作轻柔得几乎没有痕迹，却带着无比坚定的决心。无论未来还有多少风雨，他都会守着这个阳光开朗的小家伙，一起在这片黑土地上，好好地活下去，活得越来越好。
窗外的风雪渐渐小了，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地窨子里，炉火依旧噼啪作响，温暖而安宁，守护着这份在寒冬里悄然生长的美好情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