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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的雪后清晨总是带着一种清冽的寂静，阳光像碎金子似的洒在皑皑白雪上，反射出晃眼的光芒。村口的老榆树枝桠上挂着晶莹的冰棱，偶尔有几只麻雀落在枝头，抖落一片细碎的雪沫，然后叽叽喳喳地飞向远处的田野。马大娘挎着个空篮子，慢悠悠地晃到知青点门口，却不像往常那样直接掀帘进去，而是在门口的老槐树下停住了脚步，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琢磨什么心事。
她今天本是来给林小野送些新晒的干辣椒的。这阵子调查组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她看着林小野那孩子被赵卫国刁难，心里早就替他憋了口气。如今调查结果出来了，虽然林小野挨了个口头警告，但赵卫国被撤了记分员，也算是大快人心。马大娘想着这孩子肯定受了不少委屈，特意从家里翻出攒了好久的干辣椒，想给他添点滋味。
可真到了知青点门口，马大娘又犯了嘀咕。她昨天在晒谷场亲眼看见，调查组宣布结果后，林小野差点激动得跳起来，还是魏珩伸手扶了他一把。当时魏珩那眼神，看着林小野时软得像化了的雪水，跟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完全不同。后来她又听说，这阵子魏珩天天帮林小野补衣服、烧热水，连林小野写检讨都是魏珩在一旁陪着，这俩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大娘，您在这儿转悠啥呢？”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马大娘一跳。她回头一看，只见小翠扎着两条粗辫子，挎着个装满野菜的篮子，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马大娘拍了拍胸口，嗔怪道：“你这丫头，走路咋没声儿？想吓着大娘啊？”
小翠笑着凑过来，眼睛往知青点门口瞟了瞟，促狭地眨了眨眼：“我看您在这儿站了半天了，还以为您在等啥人呢。咋不进去呀？是不是又来给小林哥说媳妇？”
提到说媒，马大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叹了口气，用手里的篮子轻轻拍了拍腿：“唉，不说了，不说了。”
“咋不说了？” 小翠好奇地追问，“前阵子您不是说要给小林哥介绍您那远房侄女吗？人家长得俊，又能干，跟小林哥多配啊。”
马大娘斜睨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配啥配？我看啊，这事儿悬咯。” 她往知青点里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你没看出来？小林和小魏那俩娃，关系不一般。”
小翠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忍不住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大娘，您才看出来啊？我们早就觉得他俩不对劲了。小林哥干啥都想着魏珩，魏珩也总护着小林哥，谁看不出来啊？”
“你这丫头懂啥。” 马大娘嘴上嗔怪，眼里却露出了然的神色，“以前我还琢磨着，给小林找个本地姑娘，知根知底，以后在村里也有个照应。可现在看来……” 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正说着，知青点的门帘被掀开了，林小野和魏珩一前一后走了出来。林小野手里拿着个木盆，里面装着几件要洗的衣服，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看起来心情不错。魏珩跟在他身后，手里拎着个水桶，眼神淡淡地扫过门口，当看到马大娘和小翠时，脚步顿了一下。
“马大娘！小翠！你们咋在这儿？” 林小野眼睛一亮，笑着打招呼，冻得通红的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快进来坐，外面冷。”
马大娘看着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这傻孩子，怕是自己都没弄明白跟魏珩那娃到底是啥关系。她扬了扬手里的篮子：“不进去了，给你送点干辣椒，晒得可干了，炒菜香。”
“谢谢大娘！您太客气了！” 林小野连忙放下木盆，接过篮子，掀开一看，里面果然装着满满一篮子红彤彤的干辣椒，看得他眼睛都直了，“太好了！晚上我给大家做个辣椒炒土豆！”
魏珩也走上前，微微颔首：“麻烦大娘了。” 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但眼神比平时柔和了些。
马大娘摆摆手：“麻烦啥，不值钱的玩意儿。” 她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见林小野的棉袄袖口磨破了，魏珩正伸手想帮他拽拽，那动作自然又亲昵，心里越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清了清嗓子，说道：“小林啊，之前跟你说的那姑娘……”
林小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说媒的事，脸 “唰” 地一下红了，结结巴巴地说：“大…… 大娘，那事儿……”
“哎，不说了不说了。” 马大娘连忙摆手，看他这窘迫样，心里更有数了，“你看我这记性，忘了你刚挨了处分，肯定心思不在这上面。这事儿啊，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林小野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对对对，以后再说，我现在就想好好干活，写好检讨。”
魏珩看了马大娘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他对林小野说：“先去洗衣服吧，水要凉了。”
“哦对！” 林小野这才想起手里的木盆，赶紧拎起来往河边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对马大娘和小翠说，“你们有空来玩啊，晚上吃辣椒炒土豆！”
看着林小野蹦蹦跳跳的背影，马大娘忍不住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跟在后面的魏珩，只见魏珩走了几步，还回头朝他们这边望了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再提说媒的事。
“你看，我说啥来着。” 马大娘捅了捅小翠，压低声音道，“这俩娃，指定有事。”
小翠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我就说您别瞎操心了吧。小林哥心里有人了，只不过那人不是姑娘罢了。”
“这事儿要是搁以前，可不得了。” 马大娘叹了口气，眼神却很开明，“不过这俩娃都是好娃，心眼实，又能干，对咱村里人也好。他们愿意在一块儿就在一块儿呗，总比找个不三不四的强。” 她顿了顿，又道，“再说了，魏珩那娃看着冷，心细着呢，小林跟着他，亏不了。”
小翠连连点头：“就是！魏珩哥可护着小林哥了，上次赵卫国找事，魏珩哥当场就怼回去了，可帅了！” 她凑近马大娘，神秘兮兮地说，“我还看见魏珩哥给小林哥缝衣服呢，那针脚比我缝的都细。”
马大娘被逗得哈哈大笑，拍了拍小翠的胳膊：“你这丫头，观察得还挺仔细。行了，既然人家俩娃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我这老婆子就不瞎掺和了。说媒的事啊，先暂停，看看再说。”
“这就对了嘛。” 小翠笑着说，“感情的事儿，得他们自己愿意才行。强扭的瓜不甜。”
马大娘点点头，心里彻底放下了说媒的念头。她看着河边林小野和魏珩的身影，只见林小野笨手笨脚地搓着衣服，水溅得满身都是，魏珩站在一旁，无奈地摇摇头，然后默默地接过他手里的棒槌，帮他捶打起来。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看起来格外和谐。
“走吧，咱也别在这儿当电灯泡了。” 马大娘拉着小翠，转身往村里走去，“回家给你叔包饺子吃，用新磨的玉米面。”
“好嘞！” 小翠欢快地应着，又回头望了一眼河边的两人，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走在回家的路上，马大娘心里琢磨着，这知青点的俩娃虽然来历不明，脾气也不一样，但都是好孩子。林小野阳光开朗，手又巧，给知青点添了不少新气象；魏珩虽然冷淡，却正直稳重，总能在关键时刻帮衬着。他们俩在一起，倒真是取长补短，挺好。
至于村里人的看法，马大娘倒不担心。北大荒的人实在，谁真心对大家好，大家心里都有数。林小野改灶省柴火，魏珩帮着算工分，他们做的好事村里人都看在眼里。只要他们好好干活，不惹事，谁还在乎他们俩关系好？
“以后啊，就看着他们好好过日子吧。” 马大娘在心里默默地想，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决定以后多照看照看这俩娃，天冷了送点乌拉草，秋收了送点新粮，就当多了两个侄子。
远处的河边，林小野正叽叽喳喳地跟魏珩说着什么，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魏珩虽然话不多，但嘴角一直微微扬着，眼神温柔得像化了的春水。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个年轻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在洁白的雪地上投下温暖的剪影。
马大娘看着这一幕，满意地点点头，加快了脚步往家走去。她得赶紧回去把这个 “重大发现” 告诉老伴，让他也乐乐。这北大荒的日子虽然苦，但看着这些年轻人生机勃勃地活着，心里就觉得暖和。至于说媒那事儿，就暂时先放一放吧，孩子的幸福最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