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北大荒的雪后清晨总是带着一种清冽的寒意，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洒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知青点通往队部的小路上已经被踩出一条泥泞的小径，混杂着冰雪和黑土，走起来格外费劲。
魏珩提着半桶刚从井里打来的清水，步伐平稳地走在这条小路上。水桶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水面泛起细碎的涟漪，映出他沉静的面容。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旧棉袄，领口处缝着一块不太协调的补丁，却依旧难掩他挺拔如松的身姿。
“差不多该动手了。” 魏珩心里盘算着。昨天李卫国带来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层层涟漪。赵卫国私藏工分账本的事，无疑是扳倒这个麻烦的关键一步。但直接揭发太过刻意，容易引起调查组的怀疑，必须找到一个自然又合理的机会。
他放慢脚步，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队部门口的景象。老李和两个调查组成员正站在屋檐下说话，眉头紧锁，似乎在讨论着什么。赵卫国像个哈巴狗似的站在一旁，点头哈腰，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与平时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判若两人。
“时机正好。” 魏珩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脚步转向队部的柴火堆，装作要劈柴的样子。他放下水桶，拿起靠在墙角的斧头，动作自然地劈起柴来，目光却始终留意着屋檐下的动静。
“赵记分员，你再说说林小野和魏珩平时的表现，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老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魏珩耳中。
赵卫国的声音立刻拔高了八度，带着一丝刻意的激动：“李同志，您可算问对人了！这俩小子问题大了去了！林小野整天不务正业，就知道捣鼓那些没用的玩意儿，把集体财产改得乱七八糟，纯属追求享乐！魏珩更不用说，成分不清不楚，整天阴沉沉的，不知道在谋划什么，我看他俩就是蛇鼠一窝，没安好心！”
魏珩劈柴的动作顿了顿，斧刃深深嵌进木柴里。他能感觉到赵卫国那怨毒的目光扫过自己，像针一样刺在背上。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拔出斧头，继续劈柴，木屑随着他的动作飞溅开来。
“哦？你有证据吗？” 老李显然对这种空泛的指责不太满意，语气里带着一丝怀疑。
赵卫国的声音明显卡顿了一下，随即又强装镇定地说：“证据…… 证据就是大家都能看到的！他们俩整天形影不离，林小野搞那些‘发明’，魏珩就在旁边出谋划策，这还不够明显吗？再说了，魏珩的成分问题队里档案都有记录，这还能有假？”
“光凭这些可不够。” 老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我们调查组讲究的是证据，不是空口白牙的猜测。你要是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就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赵卫国的声音变得有些沮丧，显然没料到老李会这么难缠：“这…… 这我还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李同志您一定要相信我，他们俩真的有问题！”
就在这时，魏珩抱着一捆劈好的柴火，看似随意地往屋檐下走去，准备把柴火放进灶房。他的步伐平稳，眼神专注，仿佛满脑子都是劈柴做饭这些琐事，对刚才的对话充耳不闻。
“让一让。” 魏珩走到赵卫国身后时，轻声说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对方听见。
赵卫国正因为老李的怀疑而心烦意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动作幅度有些大，肩膀不经意间撞到了魏珩怀里的柴火。
“哎呀！” 魏珩像是没站稳，身体微微一晃，怀里的柴火散落一地。更 “巧合” 的是，他手里握着的一把斧头也顺势脱手，“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刚好撞在赵卫国放在墙角的一个蓝布包裹上。
那个蓝布包裹应声落地，捆扎的绳子松开，从里面掉出一个深蓝色的皮本子，封面上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 “工分记录” 四个字，在洁白的雪地上格外显眼。
“这是什么？” 老李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眼神锐利地盯着那个本子。
赵卫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像见了鬼似的看着地上的本子，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下意识地想去捡，却被老李抢先一步。
“别动。” 老李弯腰捡起本子，吹掉上面的雪沫，翻开封面仔细查看。越往后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原本就严肃的表情此刻更是像结了一层冰霜。
“赵卫国！这是什么？！” 老李猛地合上本子，声音严厉得像寒冬的北风，“你不是说没有证据吗？这是什么？！”
赵卫国扑通一声跪在雪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语无伦次地辩解：“这…… 这不是我的…… 不…… 是我的，但…… 但这只是我随便记的，不算数的……”
“不算数？” 老李冷笑一声，把本子扔在他面前，“上面清清楚楚记着谁的工分被克扣了，谁的活被冒领了，还有你自己多次虚报工分！这叫随便记的？我看你是胆大包天！公然克扣大家的工分，中饱私囊，你就是这么当记分员的？！”
旁边的两个调查组成员也围了过来，看着地上的本子，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干部拿起本子翻了几页，语气严肃地说：“李组长，这上面的记录很详细，涉及的人不少，看来不是一天两天了。”
赵队长听到动静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脸色铁青。当他看清地上的本子和跪在雪地里的赵卫国时，瞬间明白了发生什么，气得浑身发抖：“赵卫国！你…… 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怎么就瞎了眼让你当记分员！”
赵卫国趴在雪地上，不停地磕头，嘴里胡乱喊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李同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敢了！” 他的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印，混杂着雪水，看起来狼狈不堪。
魏珩站在一旁，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默默捡起散落的柴火，动作自然地往灶房走去，只是在经过老李身边时，脚步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李同志，这只是个意外，我刚才没拿稳斧头，不小心撞到了赵记分员的东西，还请您别误会。” 魏珩的语气平静，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仿佛真的只是无心之失。
老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魏珩没有再多说什么，提着柴火走进灶房，身后传来老李严厉的训斥声和赵卫国的哭嚎声。他靠在灶房冰冷的墙壁上，轻轻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总算成了。” 魏珩心里默念着。刚才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是经过精心算计的。从 “不小心” 撞到赵卫国，到 “意外” 掉落的斧头，再到最后那恰到好处的道歉，环环相扣，既达到了目的，又不会引起怀疑。
他走到灶台边，往炉膛里添了些柴火，看着跳跃的火苗，心里思绪万千。这场风波持续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了结束的希望。赵卫国倒了，他们的麻烦自然也就解决了。
“小林应该会很高兴吧。” 魏珩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脑海里浮现出林小野那阳光开朗的笑脸。那个总是冒冒失失却又充满活力的少年，这段时间也跟着担了不少心。
就在这时，灶房的门被推开，林小野探进头来，眼睛亮晶晶的，看到魏珩，立刻跑了进来：“珩哥！我听说了！赵卫国的账本被发现了！太厉害了！”
魏珩转过身，看着他兴奋的样子，眼神柔和了许多：“嗯，算是个意外吧。”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没有提自己的计划。
“意外？我才不信！” 林小野凑近他，笑嘻嘻地说，“肯定是你干的！我就知道你有办法！珩哥你太厉害了！”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像天上的星星。
魏珩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转过头继续添柴：“别瞎猜，赶紧做饭吧，一会儿该凉了。”
“哎！好！” 林小野欢快地答应着，转身去准备食材，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显然心情大好。
魏珩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个单纯阳光的少年，总能轻易驱散他心中的阴霾。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守护这份难得的温暖。
灶房外，老李还在训斥赵卫国，声音时不时传进来。但这已经影响不到灶房里的两人。林小野哼着歌切菜，魏珩添柴烧火，温暖的火光映在他们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珩哥，你说赵卫国会受到什么处分啊？” 林小野一边翻炒锅里的野菜，一边好奇地问。
“轻则撤职，重则可能会被送去劳改。” 魏珩的语气平静，“克扣工分在这个年代可是大罪，尤其是在大家日子都这么苦的情况下。”
林小野吐了吐舌头：“活该！谁让他心那么黑！克扣大家的口粮，简直不是人！” 他虽然心地善良，但对这种损人利己的行为也毫不留情。
魏珩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赵卫国倒了，但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的日子，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挑战。但只要他们像现在这样，互相扶持，并肩作战，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饭菜的香气渐渐弥漫了整个灶房，驱散了冬日的寒意。魏珩盛起一碗热气腾腾的野菜粥，递给林小野，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嗯！你也吃！” 林小野接过粥，用力吸了一口，温暖的粥滑入喉咙，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也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暖，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虽然北风依旧呼啸，但灶房里却因为这两碗热气腾腾的粥，因为这份并肩作战的默契，而充满了希望和温暖。
魏珩看着林小野满足的笑脸，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守护好这份温暖，让这个单纯的少年在这片艰苦的土地上，能够继续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而赵卫国的倒下，无疑为这份守护清除了一个巨大的障碍。
至于那所谓的 “意外” 掉落的账本，大概只会成为北大荒风雪中的一个小小插曲，很快就会被新的积雪覆盖，仿佛从未发生过。但只有魏珩自己知道，这个 “意外” 背后，藏着多少算计和守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