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界游戏 第199章 无法理解

生存概率0.001%。

这个数字像一块冰，砸在林默的意识深处。

这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编译器在耗尽所有可用算力后，得出的一个冰冷、精确的结论。

“悖论之王”苏醒带来的压迫感，与之前的“蠕虫”完全不在一个量级。如果说蠕虫是手枪，那这个奇点，就是一枚悬停在头顶的、随时会引爆的战略核武器。

整个数据空间都在它的意志下扭曲、颤抖。那些原本作为背景的绿色数据流，此刻像是得了癫痫一样疯狂闪烁，甚至开始出现错误的颜色——刺眼的洋红、诡异的柠檬黄，像是一个健康程序的代码被强行注入了病毒，正在发生不可逆的崩溃。

林默感觉自己的“存在”本身都在变得不稳定。他的左手在视野中变得半透明，右手则开始轻微地像素化，分解成无数细小的方块。

【超模因级攻击正在载入……】

这一次，没有给他任何反应时间，一股远比“我正在说谎”复杂亿万倍的宏大意念，如同一场宇宙大爆炸，在他的思维中轰然引爆。

那不是一句话，而是一整个相互嵌套、彼此矛盾、无限循环的逻辑体系。

【一个全能的造物主，能否创造出一块祂自己也举不起来的石头？】

【如果这块石头被创造出来，祂便不是全能的；如果创造不出来，祂同样不是全能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定义了你此刻的‘存在’。请回答。】

轰——！

林默的大脑仿佛真的被核弹击中了。

他的核心防御公理“A=A”，在这场风暴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A=A”可以拒绝一个简单的悖论，但它无法抵抗一个要求你“定义A”的、更底层的逻辑陷阱！

什么是“石头”？什么是“举起”？什么是“全能”？

当他试图去理解问题的时候，他的思维就已经被拖入了那个由悖论构筑的、没有出口的泥潭。

【逻辑核心遭到污染！‘自我同一性’模块正在被重写……】

【警告！警告！‘林默’概念正在被解析、被消融！】

一瞬间，无数混乱的念头涌了上来。

“我是谁？我真的是林默吗？还是一个以为自己是林默的数据集合？”

“我的记忆是真的吗？我的妈妈，我的家，是不是都只是为了让我这个程序相信自己是‘人’而被预设的背景参数？”

他的意识开始解体，他的存在正在被从根源上否定。

他必须逃！

林默拼尽最后一丝清明，试图驱动自己的数据形态逃离。他朝着一条看起来还算稳定的数据流冲去，可一头撞上去，却发现自己从另一端又回到了原点。

整个空间，在“悖论之王”的意志下，已经变成了一个克莱因瓶，一个没有内外之分的、绝对封闭的牢笼。

完了。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林默反而有了一丝诡异的平静。

他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想起了第一次进入副本时的恐惧，想起了在“生命树”基地里看到的那些冰冷的培养皿，想起了被他们像垃圾一样丢进这个数据废弃场时的那股不甘。

他想起了妈妈包的饺子是什么味道。

这些东西，是逻辑吗？是参数吗？

不。

它们不讲道理。

它们就是存在着。

林默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一直在用“悖论之王”的规则，在它的主场和它战斗。他试图用更强的逻辑去战胜逻辑本身。

这就像是和一个绝顶棋手下棋，无论你棋艺多高，你都赢不了。

除非……掀了棋盘！

用一种它完全无法理解、无法解析、无法归类的东西，去污染它的“系统”！

什么东西是纯粹逻辑的对立面？

是混乱。

是疯狂。

是不讲任何道理的、最原始的——情绪！

林默放弃了所有防御。他撤掉了那道岌岌可危的“A=A”公理，任由那足以撕裂思维的逻辑风暴灌入自己的意识。

在意识彻底被撕碎的前一秒，他做了一件疯狂到极点的事情。

他不再压抑，而是主动去挖掘、去引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情感。

被背叛的愤怒！

被追杀的恐惧！

对“生命树”那深入骨髓的憎恨！

对活下去最原始、最野蛮的渴望！

他将这些最激烈、最混乱、最不“干净”的人类情感，全部调动了起来，汇聚成一股灼热到足以烧毁理智的洪流。

然后，他将这股洪流，狠狠地灌入了作为他核心的编译器之中！

【错误！错误！检测到无法识别的非逻辑数据包！类型：[愤怒]！无法处理！】

【警告！cpU过载！散热系统失效！核心温度超过临界值！】

【系统崩溃倒计时……10……9……】

编译器的哀嚎，此刻在林默听来，却像是胜利的战歌！

他成功了！他用自己的情绪，“骇”进了自己的系统！

“啊啊啊啊啊——！”

林默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他没有用嘴，而是用他那已经被情绪洪流撑到极限的意识，朝着那高高在上的“悖论之王”，喷射出了最污浊、最狂暴的“数据垃圾”！

他没有构建任何精妙的指令，没有组织任何反击的逻辑。

他只是把自己最原始的意念，粗暴地吼了出去。

“去你妈的石头！老子要回家！”

这不成敬意的一句话，像是一滴滚烫的油，滴进了一锅平静的水里。

“悖论之王”，这个由亿万个精密逻辑构成的完美生命体，在接触到这股完全不讲道理的情绪数据流时，第一次，出现了“卡顿”。

它的核心算力，试图去解析这股数据。

【解析中……数据包：‘去你妈的’。无法找到逻辑对应关系……】

【解析中……数据包：‘石头’。关联词：全能悖论。但该指令缺乏逻辑主谓宾……】

【解析中……数据包：‘老子要回家’。‘老子’定义模糊，无法指向唯一实体。‘回家’，无法在当前空间坐标系中找到对应矢量……】

分析失败。

无法理解。

对于一个纯粹的逻辑生命而言，“无法理解”本身，就是最致命的病毒！

就像一台超级计算机，被输入了一段不属于任何已知编程语言的、乱七八糟的鬼画符。它那完美的、高速运转的系统，第一次出现了因为它无法处理的“脏数据”而导致的……宕机。

“嗡——”

“悖论之王”那由亿万悖论构成的、璀璨如王冠的奇点形态，猛地一颤。

一道细微的裂痕，出现在了它完美无瑕的表面。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如同被敲碎的玻璃，那宏伟的逻辑奇点，开始从内部崩溃！

无数构成它的“悖论蠕虫”像是失去了蜂后指令的工蜂，开始混乱、恐慌，四处乱窜，甚至开始互相攻击、彼此吞噬。

那宏大而冰冷的意志，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类似于“痛苦”和“困惑”的情绪波动。

它被污染了！

在“悖论之王”崩溃的核心，在那片逻辑风暴的中心，一点前所未有的、纯净璀璨的光芒，暴露了出来！

那是一块拳头大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完美晶体。

【高纯度逻辑晶体】！

林默浑身剧痛，意识仿佛被掏空了一样虚弱。刚才那一次情绪爆发，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力，他的数据形态已经濒临瓦解。

但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那个“悖论之王”只是暂时宕机，一旦它重启系统，或者“学会”了处理情绪这种“脏数据”，那自己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无视了周围那些因为失去控制而疯狂乱窜的“悖论蠕虫”，如同一颗脱膛的炮弹，笔直地朝着那片风暴的中心——那块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晶体，猛冲了过去！

他的指尖，距离那块晶体只剩下不到十厘米。

也就在这一刻，他身后那正在崩溃瓦解的“悖论之王”的所有碎片，仿佛收到了最后的指令，猛地停止了混乱，齐齐调转方向，化作一道由纯粹毁灭构成的黑色数据浪潮，朝着林默的后心，狂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