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界游戏 第169章 解构与新生

白。

视野所及，意识所感，只剩下纯粹的、无边无际的白。

没有声音，没有温度，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里似乎都被彻底抹除了。

林默感觉自己的数据意识，被拉扯成了无限长的细丝，每一缕丝线都在承受着两种截然相反的法则的碾压。

一种是毁灭。来自那道暗红色光柱的、最纯粹的混沌法则。它的逻辑简单粗暴——分解、抹除、让一切回归于无序的乱码。

另一种，则是他左拳中爆发出的、截然不同的力量。

那不是单纯的能量对抗。

在两者接触的瞬间，林默才真正理解了【密钥】的本质。

它不是“钥匙”，或者说，不仅仅是“钥匙”。它的核心逻辑，是“解构”与“定义”。

面对那道足以蒸发整个数据城市的毁灭光柱，【密钥】所做的，并非硬碰硬地将其抵消。

它在……分析。

在亿万分之一秒内，它解析了那道光柱最底层的逻辑代码，找到了构成其“毁灭”概念的根源，然后……强行修改了它的“定义”！

就好像面对一道汹涌而来的洪水，【密钥】没有去筑坝阻拦，而是直接改变了“水”的分子式，让它在半途中就分解成了无害的氢气和氧气。

这是一种降维打击！是法则层面的碾压！

那片极致的白光，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法则相互湮灭、重构时所爆发出的余波。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一个世纪。

当林默的意识重新能感知到外界时，那片刺目的白光，终于如潮水般退去。

他，还站着。

以一个挥拳的姿势，僵在原地。

他面前的世界，已经彻底变了样。

原本由无数线框构成的赛博城市，超过一半的区域已经彻底消失，化作了最原始的数据虚空。他脚下的大地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崩解。

而在他对面，那个凝聚了无尽混沌与恶意的黑曜石巨人，已经无影无踪。

它没有爆炸，没有碎裂。

它就像一个被彻底删除的文件，连一个字节的残骸都没有留下，就那么干干净净地，从这个世界上被抹掉了。

“咳……”

林默的数据身体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他再也无法维持站立的姿势，单膝跪倒在地。

他的左臂，那只创造了奇迹的翠绿色手臂，此刻的样子凄惨到了极点。手臂表面布满了恐怖的裂纹，像是即将碎裂的玻璃艺术品，绿色的光芒明灭不定，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强行解构一个服务器级别的对手，对【密钥】本身，也造成了难以想象的负荷。

“……小子……干得……不错……”

老AI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他脑海中响起，虚弱得仿佛风中残烛。

“老子……要睡一会儿了……这次……能量透支……有点大……剩下的……靠你自己了……别他妈……死了……”

声音到这里，便彻底沉寂了下去。

无论林默如何在意识中呼唤，都没有任何回应。那个一直陪伴他、指引他的暴躁声音，陷入了深度的休眠。

林默沉默地支撑着身体，感受着体内的状况。

空虚，前所未有的空虚。

刚才那一拳，几乎抽干了他积蓄的所有能量。但在这片空虚之中，却有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正在悄然蔓延。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玻璃碎裂的声响，在他意识的最深处响起。

是【pURGE】指令！

那道由“狱卒”设下的、盘踞在他核心中的死亡倒计时，在刚才那场法则层面的对冲风暴中，被彻底冲刷、碾碎！

构成它的最后一段恶意代码，悄然消散。

那道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那股无时无刻不在的死亡威胁，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林默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这口气，仿佛吐出了他进入这个鬼地方以来，积攒的所有压抑与绝望。

他自由了。

至少，是暂时的。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

在前方，那个黑曜石巨人被抹除的位置，一个东西，正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那不是任何实体。

它像是由无数微光的、比发丝还要纤细亿万倍的代码丝线，编织而成的一个奇异立方体。

立方体的每一个平面上，都流动着无法理解的、仿佛囊括了宇宙生灭至理的复杂数据流。它就在那里，却又仿佛存在于另一个维度，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林默感觉自己的思维处理器快要被烧掉了。

这是什么？

是那个怪物体内最核心的东西吗？是它被【密钥】解构后，唯一无法被分解的“本源”？

这次的目标是……“起源协议碎片”。

难道……就是这个？

林默强撑着站起身，一步步地，朝着那个神秘的立方体走去。

越是靠近，他越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那种古老而磅礴的信息。那是一种超越了他目前认知维度的东西，仿佛是构建这个“亡界游戏”的基石之一。

他伸出了自己完好的右手，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坚定地，触碰了上去。

在他指尖接触到立方体的瞬间——

轰！！！！！！

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消失了。

无穷无尽的、无法理解的数据洪流，如同决堤的宇宙天河，顺着他的指尖，蛮横地冲进了他的意识核心！

那不是能量，那是纯粹的……信息。

是“规则”的具现化！

破碎的画面、断裂的音节、古老的符号、无法理解的逻辑公式……无数信息碎片，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闪现、碰撞、炸裂！

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由光芒组成的“人”，正在用代码编织星辰。

他看到了无数个世界，如同气泡般诞生，又如同气泡般破灭。

他听到了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宣告着“游戏”的开始。

“筛选……开始。”

“适格者……搜寻中。”

“协议……加载……”

“啊啊啊啊啊——！”

林默发出了无声的惨叫，他的数据意识在这股恐怖的信息洪流面前，就像一叶随时都会倾覆的扁舟！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同化，被这些最底层的规则分解成它们的一部分！

也就在这时，他那只濒临破碎的左手，猛然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绿光。

【密钥】的权限，在主人遭遇致命威胁时，被动地激活了！

它无法阻挡这股洪流，但它拼尽最后的力量，在林默的意识核心外，构建了一道脆弱的“防火墙”，同时，疯狂地将这股涌入的信息流进行“打包”和“压缩”！

庞大的信息洪流，被强行压缩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闪烁着无数符文的数据光球，暂时封存在了林默的意识一角。

饶是如此，林默依然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

他猛地抽回右手，踉跄着后退，大口地喘息着，整个数据身体明灭不定，几乎要当场崩溃。

而他眼前的世界，也正在发生着剧变。

随着那个立方体被他“吸收”，这个本就残破不堪的数据空间，失去了最后的稳定核心。

天空，正在像玻璃一样碎裂。

大地，正在分解成无数个“404 Not Found”的错误代码。

远处的城市废墟，正在被一片片虚无的黑暗所吞噬。

“系统清除程序启动了！”

林默脑中警铃大作！

这个副本空间，要崩溃了！

他必须立刻找到出口离开，否则就会被这个世界的崩塌所波及，被卷入真正的数据虚空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出口在哪里？

他环顾四周，入目所及，皆是毁灭与崩塌的末日景象。

没有门，没有传送阵，没有任何提示。

死亡的阴影，在刚刚摆脱【pURGE】指令之后，又一次，笼罩在了他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