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渊途 第82章 天秤上的货物

沈冰辰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江燃嘴角微扬，微笑道：“谢谢，有需要会叫你。”

沈冰辰系好安全带，侧头看了一眼舷窗外的机场地勤，随即在和煦的光线里闭上了眼睛。

江燃摸出耳机，塞入耳朵，把手机里的音乐调整到自觉舒服的音量后，下意识地看向了沈冰辰。

几缕阳光从舷窗斜射进来，恰好落在沈冰辰低垂的帽檐上。那双清冷的眼睛此刻隐没在阴影里，只留下长长的睫毛投下的淡淡阴翳。他的呼吸很轻，唇角依然习惯性地紧抿着。

江燃伸手把通风旋钮轻轻关上，同时按下呼唤铃，请空姐送了一条毛毯。

他解开安全锁扣，侧身把毛毯轻轻覆在沈冰辰的身上，全程动作轻缓。随后，系好安全带靠进了宽大座椅里。

迷迷糊糊间，沈冰辰似乎听到舱内广播——飞机要准备下降了。他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慢慢睁开了眼睛。

“沈哥，”江燃清脆的声音在沈冰辰的耳畔响起，“刚才您在睡觉，吃饭就没有叫您。”他指了指桌板上的餐食，“还有一会儿才降落，您吃点吧。”

沈冰辰在座椅里扭动了一下，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又闭起了双眼。“不吃了，困。”

虽然不知道今天的沈冰辰为什么一直在犯困，但江燃还是妥协似地不再劝沈冰辰吃东西了。

飞机平稳落地，舱门开启，沈冰辰把原本就压得很低的帽檐又向下拉了拉，快步而出。

江燃拖着行李箱不紧不慢地跟在沈冰辰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廊桥。

阳光穿过枝叶稀疏的榕树，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光影。缓缓驶出机场的车子，融入福州午后的车流。

阳光透过天窗，在沈冰辰深蓝色的棒球帽顶跳跃。江燃伸手把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导航的提示音偶尔划破车内的宁静。

“沈哥，您是不是不舒服？”江燃一边观察着街面上车流的动向，一边开口问出了让他一上午都在疑惑的问题。

“嗯，这两天，没休息好。”沈冰辰懒洋洋地回答。

江燃侧头看了看沈冰辰，注意到他比平时略微苍白一点的脸色，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把自己的外套搭在了沈冰辰的身上。

“那您再睡会儿，等到了地方我再叫您。”江燃放轻了声音。

“好。”沈冰辰拢了拢搭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歪着脑袋闭上了双眼。

放下行李安顿好之后，江燃敲响了沈冰辰的房门。

“沈哥，按行程，我们3点半要到外贸大厦见中间人。您在飞机上什么都没吃，我在酒店的餐厅订了餐，您是在房间吃，还是去餐厅吃？”江燃一进门就利落地把接下来的行程和对沈冰辰与中间人见面间隙的安排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去餐厅吧，你也一起吧。”沈冰辰一边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一边站起身，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还算充分。周总，晚上的航班，你安排好时间去接一下。”

“嗯，周总的航班号已经发给我了，我会提前一些到机场的。”江燃边回答，边跟在沈冰辰身侧向门口走去。

玄黑色的高领羊绒衫包裹着沈冰辰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186cm的身高被勾勒得愈发挺拔。他在柜子里取下那件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了手臂上。

餐厅里的人不多，阳光透过落地窗，在餐桌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沈冰辰走向临窗的一个预订位，把西装外套搭在椅背。烤鳗鱼的焦香弥散在餐厅的空间里，沈冰辰和江燃对向而坐，不多时，江燃订好的餐食被逐一送到桌上。

红亮诱人的鳗鱼段混合着烤制后的焦香与紫菜特有的海苔香气；碧白相间的翡翠芦笋炒百合在这初冬时分显得春意盎然；紫砂盅盖开处，馥郁的陈香携火腿咸鲜与花雕酒气扑面而来，琥珀般澄澈透亮的汤里山珍海味层次分明。

最后被送上餐桌的是一份鸭肝酱葱油饼。

沈冰辰看着一道道被摆上餐桌的食物，眼波流转，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他看着江燃调侃道：“招牌菜都被你给搬上来了，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江燃笑着把葱油饼切开，并将抹匀鸭肝酱的那份推到沈冰辰的面前，“晚上不是要请中间人吃饭吗，如果这家的菜品还不错的话，就安排在这里好吗？”

沈冰辰赞许地看了江燃一眼，把那块抹了鸭肝酱的葱油饼送入口中。

不等沈冰辰有所反应，就听到江燃揶揄道：“再说了，某人在飞机上睡得连餐食都没吃上的事，我可还记得的。”

沈冰辰动作微顿，抬眼对上江燃满是笑意的眸子，这句带笑的调侃竟比掌心的葱油饼更熨帖心头。借着喝茶的动作，快速敛去眼底的波动。

“菜的味道不错，环境也可以，晚上就订在这里吧。”沈冰辰没有回应江燃的揶揄，接着他又对江燃说道：“这里就咱俩，没外人，就别对我特殊照顾了，你也吃啊。”眼里早已恢复往日的清明。

周总介绍的中间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精瘦的男人。

江燃第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哪个学校的老师。朴素的夹克衫，笔挺的西裤，金丝边的眼镜后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甲字脸上挂着弧度精确的微笑，一开口是带着笑意的男中音，语气温和得像是在课堂提问，可那镜片背后的目光，却让江燃感觉自己和沈冰辰都成了被放在天平上掂量的货物。

沈冰辰与这位中间人倒是相谈甚欢。他一改上午的倦怠，整个人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箭一样，背脊挺得笔直，连带着肩线都显得异常锋利。 那双不久前还盛满疲惫的眸子，此刻也是锐光凝聚，紧锁着对话者的神情变化。

而中间人那温和的语气背后，却是精密逻辑和严谨框架的终极显形。

沈冰辰应对的滴水不漏，并在对方话语将尽未尽的微妙间隙，精准切入自己的观点。 言辞既不咄咄逼人，也不失半分主动，牢牢地把控着谈话的走向和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