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蝶引 第18章 咩咩

“桑荣！你到底会不会做事！让那头蠢驴别叫了！”

小孩约十岁出头的年纪，短胖身材，锦衣华服、金袍玉带，瞪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冲那叫桑荣的随侍嚷嚷。

“二，二公子，这羊力气忒大，小的也没办法啊！”

小孩双拳紧握，脖子一梗：“让开！我来！”

他抢过那绳子，往手腕绕几圈，见那羊总算老实呆在原地一动不动，颇为骄傲地朝桑荣递了一眼：“看吧，还是本公子魅力大。”

桑荣一言难尽，刚想阻止，那小孩牵着羊转身就走。咩咩原地不动，将头一偏，力道就将小孩儿拽了个踉跄，跌坐在地。

好家伙，光天化日之下就偷羊。

这盛京民风竟如此开放。

“你们在干什么。”

小孩心里攒着一股气，看向倚在店门口的林乔：“关你何事？”

“我是这羊的主人。”

林乔刚说完，那桑荣就捧着银子走过来：“姑娘，这是十两银子，够你买好几头了。”

“我不卖。”

桑荣有些讶异，迟疑道：“可是不够？要不您说个数？”

“不——卖！”

小孩将绳一丢，冲过来瞪着林乔：“你凭什么不卖！”

“我凭什么要卖？”

“我有钱！”

“不卖！咩咩，走，我们回家。”

咩咩叼着绳子就跑了过来，一脸鄙夷地看着那小孩。

小孩儿更眼红了，谁家有会自己叼绳又听话的羊啊。

他抬头嘴一扁，泫然欲泣：“美人姐姐，求你了～”

林乔眉峰一挑：“不——卖！”

他就地一坐，肚子将衣襟挺出个圆鼓鼓的弧度，双手捂脸，呜哇哇哭出声：“你欺负人！”

林乔无语，谁家傻子跑出来了，她绕过他身边牵着灰灰就走。

“二公子，要不小的带您去那东市逛逛，总能找到比这好的。”

“我不要！我就要这只！”

林乔懒得搭理，这小屁孩儿就是惯的。

她径直离开，那桑荣却叫了几个护卫，个个威武高壮，像堵墙一般挡在林乔身前。

他收起脸上的温和：“姑娘，你的羊能被我家二公子瞧上是它的荣幸，我看你这身行头也是初来此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店里的小二远远看着，又不敢得罪人，着急劝道：“姑娘，你就给他们吧。”

林乔没答话，反而看着一旁早就停止哭闹的小孩儿，眼神清明，分明半滴泪也没掉。

他张了张嘴，瞥见林乔身旁的羊又憋了回去。

“小孩儿，你也想动手抢？”

小孩儿嘴角不受控地向下撇，在林乔和那羊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爬起身，烦躁地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不要了！桑荣走！”

桑荣有些意外，但还是坚持道：“这世上就没有二公子得不到的东西，不过一只羊罢了，桑荣一定为您抢到手。”

林乔总算知道这小孩儿脾气怎么养的了，这个年纪正是不定性的时候，旁人怎么做他也会学着做，分不清好坏，若身边人再一味疼宠、吹捧，加上显赫的身世，日后但凡走了歪路就是一大祸害。

那几个护卫朝林乔围过来，小孩儿皱眉站在原地。

周遭聚满了人，朝他们指指点点。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从前他要什么，别人都会乐呵呵伸出双手捧着给他。

“桑荣，我们做错了，对吗？”

桑荣表情有些怪异：“二公子这么小怎会犯错，若错了也都是桑荣的错。”

“是吗……”小孩儿情绪低迷，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桑荣：“动手！”

“唉唉唉！各位爷，不过就是一小姑娘，她人生地不熟的，不懂京里规矩，何必与她置气。”

小二手里还拿着扫帚，他挡在林乔身前，一边冲那几名大汉点头哈腰，一边对林乔道：“一只羊你宝贝个什么劲儿！姑娘，您就给他们吧！”

“借你扫帚一用。”

不待店小二反应，扫帚就到了林乔手里，舞得虎虎生威。

道道闷哼声响起，那群护卫“砰砰”砸在地上。林乔扔掉断裂的扫帚，眨眼功夫便窜到桑荣身前，一脚将他踹飞出去。

桑荣哪儿晓得这姑娘会武，愣是没一点防备，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小孩儿见林乔朝他走来，一脸惊恐：“你你你，你要干嘛！我告诉你啊，我可是——！！!”

林乔可不给他分辩的机会，揪住小孩儿后领反手将挣扎的人捞起来，将他脸朝下按在自己搭在石阶的腿上，胳膊一扬，“啪”的一声脆响。

“知错没！”

围观众人纷纷长长地“吁”了一声，小孩儿也不知是疼的还是羞的，脸色涨红，挣扎得越发厉害。

“桑荣！救我！”

林乔又是几巴掌下去，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护卫又朝林乔袭来。

林乔直接将那小孩儿扔了出去，护卫忙着接人，乱作一团，唯独那桑荣没来得刹住脚步，撞到林乔脚上，又飞了出去。

“咦惹，这是哪家的小公子，请的护卫竟这般没用，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

“不清楚，面生的很。我看也是活该，人都说不卖羊了，还抢，这下可好，撞上刺头了吧。”

小孩儿眼眶湿漉漉的，像头小牛犊子一样，恶狠狠瞪着林乔，从小到大，就没人敢这么对他！

他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被一道骂声吓得缩了缩脖子。

“老东西，就你有孙女，老子也有！你那孙女也就能骗骗你这眼盲心瞎的，哪儿有我家的乖巧。”

另一个人又骂回去：“一句话倒腾来倒腾去说几年了都，老子回京这么久，你那孙女连根毛都没见过。林淳，你怕不是嫉妒我，自己瞎编的吧！”

林淳眯着眼，一句话不说，像阵风似的窜到那人身前，一把揪住他胡子往下扯。

偏偏站在他那肩头的雪白鹦鹉还嫌场面不够乱，扑腾着翅膀在两人之间来回蹦跶，嘴里嚷着：“陶令谦，老东西！陶令谦，老东西！”

陶令谦气得头发倒竖，也上手同他厮打起来。

围观众人像潮水一般从林乔这儿褪去，又涌到另一边。

林乔微微张着嘴，她这祖父，好生勇猛！

小二弯腰捡起地上的扫帚，瞧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没见过吧，那两位就是林左相和宁国公，宁国公前几年才从云州回的京，自他回京，只要和林相碰上就得吵个昏天黑地，我们都习惯了。”

“他们有什么恩怨吗？”

“大人物的事我哪儿知道，不过听说这俩人都是陪着先帝打天下的旧人，一同吃过苦来着，按理说关系应该挺好才是。”

林乔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去，哪儿还有小孩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