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李心月闻言脸色大变,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她想开口劝阻却不知该说什么。
叶啸鹰立在萧若风身后脸色铁青,拳头紧握。
萧若风沉默片刻,忽然道:“二师兄,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稷下学堂,我们师兄弟几个背着师父到碉楼小筑偷偷喝酒。
那时候我记得你曾说过,等将来老了,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盖几间茅屋,我们兄弟几人比邻而居,日日饮酒,夜夜习武论剑……”
房里静了。
萧若风继续道:“我说——好啊,等天下太平了,我就辞去一切官职爵位,跟你们一起浪迹江湖。
你当时笑我,说我是皇子,身不由己。我说,皇子也是人,也有想过的日子。”
“现在呢?”雷梦杀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带着嘲讽,
“现在你是护国大将军,节制天下兵马,离那个位置只差一步——却让给了别人!萧若风,你到底图什么?”
“我图什么?”萧若风苦笑,“我图有朝一日,能兑现当年诺言。我图天下太平后,能跟你们一起,真正做一回江湖人。”
他深吸一口气:“二师兄,开门!让我进去,我们好好说。”
又是长久的沉默。
终于,“吱呀”一声,门开了。
雷梦杀站在门口,胡子拉碴,眼窝深陷,一身酒气熏人。
他手里还拎着半坛酒,盯着萧若风看了许久,忽然仰头将剩下的酒全灌进喉咙。
酒坛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老七,”雷梦杀声音嘶哑,“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句句肺腑。”萧若风直直盯着雷梦杀。
“好。”雷梦杀点了点头,眼眶却红了,“我信你最后一次,等西南平定,天下太平——你要记得今日的话。”
“一定!”
这时,李心月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揪住雷梦杀的耳朵:
“你这死鬼!喝够了没有?还不快滚去洗澡换衣服!熏死人了!”
“哎哟!夫人轻点!轻点!”雷梦杀龇牙咧嘴,刚才那股颓废气瞬间消散,又变回了那个怕老婆的雷梦杀。
萧若风和叶啸鹰相视一笑。
李心月拖着雷梦杀往后院走,边走边骂。
见雷梦杀已无大碍,萧若风正要离开,厢房拐角处探出个小脑袋。
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髻,穿着藏蓝小袄,眼睛又大又亮。
“寒衣?”萧若风认出这是雷梦杀和李心月的女儿李寒衣。
小姑娘走到萧若风面前,仰头看他,奶声奶气却字字清晰:
“小七叔,我爹爹可不只是在生你的气哦!”
萧若风一愣,蹲下身与她平视:“那他还在生什么气?”
“爹爹他在生自己的气。”李寒衣认真道。
“他气的是自己看不透你,气自己帮不了你,气自己心有余力不足,没办法劝你做皇帝呀!”
萧若风心中一震。
这小姑娘……才十二岁,竟看得如此透彻。
“小七叔,”李寒衣继续说,“我爹不是不想跟你去西南。他是怕,怕这一切不值得,怕最后热血白流,怕答应娘亲的话又不算数,还怕你……怕你也变成了皇宫里那样的人。”
说到这里她伸出小手,拉住萧若风的衣袖:
“七叔,你可以答应寒衣吗?将来出征,一定要带我爹活着回来。我娘……我娘每天晚上都偷偷哭,她怕……她怕爹爹若是跟你出征就再也回不来了……寒衣,也怕。”
萧若风喉咙发紧。
他看着眼前这个冰雪聪明的小姑娘,想起自己游历凉州见过那些沿街乞讨的孩子,想起这天下无数亲人失散朝不保夕的孩子……
他们本该在父母膝下无忧无虑地长大,却因为这乱世,早早懂得了离别与担忧。
“寒衣,”萧若风郑重道,“七叔答应你。一定会带你爹,还有叶叔叔,还有所有将士,活着回来。”
李寒衣眨了眨眼,忽然笑了:“那拉钩。”
“拉钩。”
一大一小两根手指勾在一起,阳光下,小寒衣的笑容干净明亮。
……
同一时刻,天启城南,上元镇,某处民宅。
窗前站着个黑衣男子,面覆青铜面具,正是南诀皇城司都尉。
他身后站着十八个身影,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有的少年模样,有的皓首苍髯,还有身形瘦削眼睛却亮的吓人的姑娘。
不过相同的是,他们穿着普通北离百姓的服饰,却个个眼神锐利,气息内敛。
“都听清了?”黑衣都尉声音低沉,“我们潜入天启城只为三件事——一,摸清萧若风大军动向;二,查探天启城防虚实;三,必要时制造混乱,延缓北离出兵。”
“是。”十八人齐声应道,声音压得极低。
“记住,”黑衣都尉转身,面具下的眼睛寒光闪烁,“你们是南诀最精锐的死士。任务完成,荣华富贵;任务失败,提头来见。”
“誓死效忠!”
十八人单膝跪地,随即如鬼魅般散入城中各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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