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离,天启城,平清殿。
五月初九,寅时三刻。
天启城平清殿外,百官已按品秩列队。
晨雾未散,汉白玉阶上凝结着露水,将众人的朝靴浸得微湿。
礼部尚书汤显达站在队列最前,双手拢在袖中,目光不时瞟向殿门方向。
谁都知道,今日是新皇登基大典。
谁也都以为,新皇必是琅琊王萧若风。
卯时正,殿门缓缓开启。
司礼监新任大监瑾萱率先走出,这个年仅三十余岁的太监面色白皙,眉眼细长,捧着紫檀木托盘,盘中盛着那卷象征天命的龙封卷轴。
他身后跟着另外新任的四位大监——谨言、瑾仙、瑾言、瑾威,皆着崭新紫袍,神情肃穆。
“百官入殿——”瑾萱声音尖细,却传遍广场。
众人鱼贯而入。
平清殿内,七十二根金丝楠木柱撑起穹顶,蟠龙藻井在晨光中泛着暗金。
御阶之上,龙椅空悬。
御阶之下,萧若风一身亲王蟒袍,立于左侧首位。
萧若瑾则站在右侧,身着普通亲王服色,低眉垂目。
御史台七御史之首徐巍微微皱眉,这位年过六旬的老御史素以刚直着称,他瞥了一眼萧若瑾,又看向萧若风,心中已有计较。
身旁的御史胡不飞压低声音:“徐公,今日之事……”
“噤声。”徐巍摇头。
鸿胪寺卿洪城甫站在文官队列中段,双手交握,指尖发白。
他想起昨日傍晚,瑾萱曾私下找他“商议”大典礼仪,话里话外透着古怪。
当时他只当是他一贯以来的谨慎,可此刻却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工部尚书谭沥、户部尚书高书义、兵部尚书章泰岳三人站在一起。
章泰岳是先皇萧重景一手提拔的将领,萧若风在军中效命时,也与他素来交好。
这位将军自上任兵部尚书前,就对文武兼备的萧若风青眼有加,此时脸上挂着笑容,似乎已经等待萧若风承继大位,成为北离第六代英明果决的君主。
他一直盯着瑾萱手中卷轴,当发觉御阶右侧的萧若瑾似乎成竹在胸时,顿感不妙。
他刚想张嘴,身旁的高书义见势赶紧扯了扯他衣袖:“章尚书,慎行。”
“老高,我怎么觉着今天这登基大典,味道怪怪的……”
“泰岳!”高书义伸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不可妄言,等大监宣旨便是。”
章泰岳闻言只好闭上了嘴,静静等待瑾萱宣读先皇遗诏。
此时,殿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瑾萱走到御阶前,转身面向百官。
他轻轻打开龙封卷轴,缓缓展开里面那张明黄绢布,看了一眼后清了清嗓子,声音在殿中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孤自登基以来,承天命而治天下,兢兢业业,不敢稍有懈怠。
今孤年迈体衰,病入膏肓,自知大限将至,特书此遗诏,以定国本,安民心。
继位之人,须克成大统,殚精竭虑以统天下万民……”
念到此处,瑾萱故意停顿。
殿中百官的心都提了起来,御史台徐巍下意识看向萧若风,却见这位琅琊王面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
瑾萱继续念道:“几经辗转,夙夜忧叹,孤钦命——传大位于三皇子萧若瑾!”
轰——
遗诏一出,大殿中如惊雷炸响!
徐巍猛地抬头,胡不飞倒吸一口凉气。
洪城甫身子晃了晃,被身旁同僚扶住。
谭沥、高书义面面相觑,兵部尚书章泰岳更是直接踏前一步,脱口而出:“不可能!”
武将队列中,金甲将军叶啸鹰“唰”地抬头,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他身侧的银衣校尉雷梦杀更是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肃静!”瑾萱尖声喝道。
萧若风此时上前一步,声音清朗:“先帝遗诏在此,众卿可有异议?”
这话问得巧妙——若有异议,便是质疑先帝。
满朝文武,谁敢担这个罪名?
徐巍张了张嘴,终究没出声。
胡不飞叹了口气,低下头。洪城甫擦了擦额角冷汗,谭沥、高书义交换眼色,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无奈。
章泰岳还想说什么,叶啸鹰却伸手按住他肩膀,缓缓摇头。
雷梦杀死死盯着萧若风,眼中满是不解、愤怒,还有一丝……失望。
“既无异议,”萧若风转身,面向御阶,撩袍跪倒,“臣萧若风,恭请新皇登基——”
这一跪,如同信号。
百官如梦初醒,纷纷跪倒:“恭请新皇登基!”
萧若瑾此时才抬起头。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谦卑,连声道:“诸位爱卿请起……孤……朕德薄才浅,蒙先帝错爱,惶恐之至……”
说着,在瑾萱等五大监的簇拥下,一步步走向龙椅。
那龙椅以整块紫檀木雕成,镶金嵌玉,扶手处盘着两条五爪金龙。
萧若瑾走到椅前,伸手轻抚椅背,指尖微颤,他深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缓缓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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