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被玄臻半扶半抱着带离博物馆,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拂而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混沌的脑子被冷风一激,清醒了几分,但身体深处传来的虚脱感却如同潮水般阵阵涌上。她试图挣脱玄臻那如同铁钳般的手臂,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倔强的坚持:“我……我自己可以走。”
玄臻的手臂没有丝毫松动,反而收得更紧了些。他低头看她,昏黄的路灯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阴影,紧锁的眉头下,那双总是蕴含着威严或审视的眼眸里,此刻竟翻涌着一种林晚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是担忧?是愠怒?还是……一丝被她抗拒而引发的无措? “别动。”他的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但声线似乎比平日低沉沙哑了几分。
就在这时,墨渊快步跟了上来,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浅灰色的薄款针织开衫,动作自然流畅地递过来,语气温和:“夜里风大,你脸色不好,披上吧,小心着凉。”他的体贴恰到好处,没有玄臻那种强硬的介入感,如同春日的溪流,润物无声。
林晚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受惊的小鹿,带着未散的惶然。她接过还带着墨渊体温余韵的开衫披在肩上,一股淡淡的、如同雨后青草般的清新气息包裹住她,让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奇迹般地松弛了一瞬。
玄臻看着那件不属于自己的、此刻却亲密地包裹着林晚的单薄衣衫,眸色骤然沉了下去,如同暴风雨前聚集的乌云。一股无名火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冲上心头,让他喉头发紧。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扶着林晚手臂的掌心更加灼热,迈开的步伐沉稳而坚定,不容置疑地向着女生宿舍方向走去。
一路沉默。三人之间的气氛诡异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仿佛稍一触碰就会断裂。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校园小径上回响,清晰得令人心慌。
到了宿舍楼下,林晚用尽力气,终于将自己的手臂从玄臻的禁锢中抽了出来。指尖脱离他掌心温热皮肤的瞬间,她心里竟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空落感。她低垂着眼睑,不敢去看玄臻此刻必然不悦的神情,只飞快地对墨渊方向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到了,谢谢你们。” 说完,便像是逃离什么洪水猛兽般,转身冲进了灯火通明的宿舍楼门厅。
玄臻站在原地,挺拔的身影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更显孤寂。他望着她消失在玻璃门后那仓惶的背影,目光深沉如夜,仿佛要穿透那阻隔,看清她内心所有的惊涛骇浪。他缓缓摊开自己的手掌,方才扶着林晚时,指尖清晰地残留着她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和她肌肤上那异常的冰凉。那绝非简单的头晕或低血糖。她在博物馆里,一定经历了远超他想象的、与那青瓷残器相关的诡异事件。
“陛下。”墨渊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刻意压低了音量,带着不容错辨的凝重,“林晚的状态很不对,不像是普通的不适。她的反应……更像是受到了某种强烈精神冲击的后遗症。”
玄臻缓缓收回目光,转向墨渊,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他温和的表象,直视其灵魂深处:“朕知道。”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那件瓷器,有大问题。”
“是。”墨渊坦然迎上他的目光,点头,“根据我家族零星的记载,某些传承久远、蕴含特殊能量场,或者与‘界钥’关联密切的器物,会与特定血脉、或是天生灵觉敏锐者产生强烈共鸣。这种共鸣剧烈时,甚至可能……被动投射出封存在器物内部的时空记忆碎片。林晚她,刚才很可能无意间,‘看’到了某些属于过去的片段。”
时空碎片?!
玄臻心中猛地一震,如同被重锤击中。他想起了自己自苏醒后便纠缠不休的那些光怪陆离、充斥着烽火与宫阙倾颓的梦境碎片,也想起了林晚之前在课堂上看到青瓷瓶图片时那莫名的眩晕。难道……她与自己一样,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指向那段被尘封的过往?而她所“看”到的,是否包含了他最终兵败、宫焚玉碎的那一日?想到自己最狼狈、最不堪的结局可能被她窥见,一股混合着帝王尊严被冒犯的愠怒、不愿被探知过往的狼狈,以及一种更深层的、连他自己都拒绝承认的、害怕在她眼中看到怜悯或鄙夷的隐秘恐慌,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必须彻查那瓷器的来历,以及它可能引发的一切后果。”玄臻的声音带着帝王的决断,不容置疑,仿佛在借此压下内心翻涌的波澜。
“我已经以古武社学术研究合作的名义,向博物馆方申请调阅那件残器更详细的入库档案、前期无损检测的完整数据,以及所有相关的考古发掘记录。”墨渊迅速回应,展现了他一贯的缜密与高效,“预计明天上午就能拿到部分资料。”
玄臻深深地看了墨渊一眼,对他这份超越常人的行动力和心思缜密,在心底给出了一个初步的、带着审慎的认可。“留意她之后的状况,若有任何异常,即刻报于朕知。”他最后沉声吩咐,那个“她”不言自明,随即不再多言,转身,挺拔的身影很快融入了浓重的夜色之中,带着一身化不开的孤高与冷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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