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处理厂边缘的恶臭仿佛有形有质,浓稠地粘在皮肤和衣物上,渗透进每一次呼吸。堆积如山的腐烂有机物、破碎塑料、锈蚀金属和不明化学废料,在铅灰色天穹下蒸腾出肉眼可见的、带着诡异色彩的薄雾。风在这里是凝滞的,只有**气体缓慢膨胀破裂的轻微“噗”声,以及远处垃圾堆阴影中那些“原住民”畸变体窸窣活动的微响。
众人藏身的废弃集装箱角落,是这片污秽之地中一块相对“干净”的孤岛。集装箱壁挡住了部分气味和窥探,但也将**的气息困在了狭小的空间里。
老鬼的脸色最为难看。灰烬的情况在恶劣环境和持续颠簸下,正肉眼可见地恶化。伤口周围的青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扩张,即便有草药膏和能量法阵的束缚,也无法完全阻止污染向心脉和大脑侵蚀。灰烬的体温高得吓人,皮肤滚烫,呼吸时而急促如风箱,时而微弱到几乎停止,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像是在与无形的绞索搏斗。他的意识早已沉入黑暗,仅存的生命力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谛听的情况稍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精神透支带来的反噬让他如同惊弓之鸟,即便在昏迷中,身体也会不时地剧烈抽搐,发出模糊而痛苦的呓语,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老鬼能做的,只是用仅剩的安神药剂和磁石阵列,勉强维持他精神世界不至于彻底崩碎,但修复遥遥无期。
“必须尽快尝试‘和鸣’净化,至少先稳定住灰烬的伤势!”老鬼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焦躁,他检查着从金属箱中取出的原型装置。在矿道和垃圾场的颠沛流离中,装置内部几个精密的连接处出现了松动,一个脆弱的振荡元件甚至出现了裂痕。“但装置需要至少半个小时的重新校准和测试,而且……这里的环境太糟糕了,‘网’的干扰无处不在,垃圾场本身的能量场也混乱不堪,贸然启动,效果难料,还可能再次引来注意。”
“不能在这里久留。”猎犬从集装箱缝隙处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脸色阴沉,“这里的‘清道夫’畸变体虽然大多是低级的腐食者,但数量多,而且对活物气息敏感。我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气味和能量波动就像黑暗里的灯塔。刚才已经有几拨小东西在远处探头探脑了,大部队可能随时会来。”
“那怎么办?难道带着伤员和这么个大家伙在垃圾堆里跟那些玩意儿赛跑?”山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手上的伤口因为用力又渗出血来。
玄臻一直沉默地守在灰烬和谛听身边,此刻缓缓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在昏暗中如同两点寒星。“猎犬,汝所言老城区地下管网,距此多远?途中可有关隘?”
“直线距离不远,但需要绕过垃圾处理厂的主厂区和几个高危污染池,还要穿过一片以前出过事的化学品泄露区。顺利的话,一两个小时能到边缘入口。但关隘……不少。”猎犬转身,用匕首尖在布满铁锈的集装箱内壁上简单划拉着,“首先是厂区东侧的焚烧炉区,那里有‘网’布置的、监测有毒气体和能量异常的固定哨点,虽然等级不高,但触发警报会很麻烦。然后是化学品泄露区,地面有强腐蚀性和神经毒性残留,而且可能滋生了一些适应毒性的特殊畸变体。最后是进入地下管网的几个主要入口,基本都被‘网’用金属栅栏或能量屏障封锁了,需要找到薄弱点或者废弃的维修通道。”
风险重重,但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留在垃圾场是坐以待毙,返回地面进入城区更是自投罗网。
“那就去地下管网。”玄臻做出了决定,“‘和鸣’装置之校准与测试,可在行进间隙或抵达相对安全地点后进行。当前首要,乃脱离此绝地,为伤员争取时间。”
他的目光扫过疲惫不堪的众人:“猎犬引路,山魈、朕,负责开路与断后。墨渊、天工、小虫,护持装置与伤员。百灵、林晚,照看灰烬、谛听。行动需隐秘迅捷,遇敌能避则避,避之不及,则速战速决,莫要纠缠。”
分配完毕,众人立刻开始最后的准备。老鬼给灰烬和谛听喂下最后一点保命的浓缩营养液和镇痛药剂。墨渊和天工用找到的防水布和胶带,尽量加固那个装着原型装置的金属箱。小虫则快速操作着笔记本电脑,将垃圾场及周边区域的零散监控数据(有些来自猎犬以前布设的隐蔽探头,有些是他刚刚尝试侵入的周边民用摄像头)整合成简略的实时动态地图,标注出相对安全的路径和已知威胁点。
“可以了。”小虫将屏幕转向众人,上面一条弯曲的红色虚线穿过代表垃圾场、厂区、泄露区的色块,“按这条路线走,避开大部分已知的固定监控和大型畸变体巢穴。但动态威胁无法预测,需要随时调整。”
猎犬仔细看了看路线,点点头:“跟我来。记住,脚步放轻,别踩到不明液体,遇到小型腐食者,尽量驱赶,别弄出太大动静。”
一行人再次启程,如同行走在文明疮疤上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出集装箱的庇护,没入垃圾山投下的、更加深邃的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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