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余韵如同黏稠的糖浆,缓缓沉淀在船坞破败的空间里。
阳光终于彻底驱散了河面的晨雾,透过破损的顶棚,在满是污泥和水渍的地板上投下几道明晃晃的光斑,照亮了空气中依旧悬浮的尘埃,以及那些触目惊心的战斗痕迹——被腐蚀出孔洞的地板、抽裂的木柱、喷溅状的黑绿粘液和暗红结晶,还有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混合了铁锈、焦糊与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
寂静。但并非安宁,而是一种紧绷的、如同弓弦拉到极致后的、带着细微震颤的寂静。
玄臻在短暂的调息后,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已勉强平稳。他拒绝了林晚进一步的搀扶,独自走到窗边,目光沉凝地望向河面,那里除了浑浊的涟漪,再无他物。但他知道,那东西,或者它的同类,必然潜伏在某个阴影之中,将关于他们的“数据”上传到某个更深的网络。
灰烬和山魈正在小心地处理战场。灰烬用找到的破布,沾染着相对干净些的河水,仔细擦拭长刀上的腐蚀性粘液。每擦一下,刀刃上细微的蚀痕就清晰一分,他面无表情,但眼神深处是冰冷的痛惜与凝重。这把伴随他多年的刀,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场硬仗中就受损了。山魈则骂骂咧咧地用一根铁棍拨弄着地上残留的怪物“残骸”——几片暗绿色的鳞片、半截扭曲断裂的金属环、还有一小滩正缓慢蒸发的暗红色结晶。他试图收集一点样本,但那些东西要么一碰就碎,要么带着令人不安的能量残留。
“这玩意儿死了还这么邪性!”山魈嘟囔着,最终还是用一块相对厚实的破油布,小心地将几片相对完整的鳞片和那点结晶包裹起来,递给墨渊。
墨渊接过来,没有立刻研究,而是先走向那面墙壁。墙上的刻痕在刚才的激发下,变得更加黯淡,甚至出现了几道新的、细微的裂纹,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生命力。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刻痕,闭目感受着其中几乎消散殆尽的能量余韵,脸上浮现出复杂的情绪——有对先行者的敬意,有对技艺失传的惋惜,也有沉甸甸的责任感。
“能量结构彻底崩溃了。”墨渊睁开眼,声音低沉,“这些刻痕……与其说是防御或攻击装置,不如说是一种‘记录’和‘引导’。记录了一次失败的对抗,引导后来者……看到某种‘可能性’。可惜,我们消耗了它最后的力量。”
“那个先行者……”百灵小声问,“留下了什么信息吗?除了这些刻痕?”
墨渊走到墙边一处不起眼的、被厚厚的灰尘和苔藓覆盖的角落,用工具小心地刮去表面的附着物。下面露出了一块颜色稍深的石板,石板上用利器刻着几行潦草、断续的文字,字迹扭曲,仿佛是在极度的痛苦或仓促中留下:
“……它们……在吃规则……工厂的轰鸣……变成它们的祷词……我看见了‘眼睛’……在齿轮里,在电流里……‘网’正在织成……锚点……必须……警告……钥匙……”
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几乎难以辨认。
“钥匙?”林晚心头一跳,看向自己手中的纯晶碎片。
“可能是指类似你手中碎片的东西,也可能是指更抽象的概念。”墨渊分析道,“‘网正在织成’……和谛听之前感知到的‘监控网络’、灰烬描述的‘自动化防御’,以及那怪物表现出的‘有序攻击模式’完全吻合。这个先行者,很可能在畸变系统形成初期就察觉到了,并试图做点什么,但显然……他失败了。”他的目光落在那中断的字迹上,沉默了片刻,“失败的原因,也许是力量不足,也许是方法错误,也许……是孤独一人。”
最后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他们现在,不也是七个人(甚至可能更少,如果算上潜在的威胁和内部的压力),面对着一个正在不断进化、渗透整个城市甚至世界底层规则的可怕系统吗?
天工蹲在地上,摆弄着他那些简陋的工具和从怪物身上“采集”到的鳞片、金属碎屑。他用一根细铁丝小心翼翼地触碰那片暗红色结晶,结晶立刻发出极其微弱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铁丝接触点迅速变黑、脆化。
“腐蚀性极强,而且带有能量侵蚀特性。”天工记录着,又拿起一片鳞片,对着光看,“结构多层复合,外部生物质,中层有类似碳纤维的强化,最内层……有微量的金属沉积和能量导管痕迹。这不是自然进化能搞出来的东西,绝对是‘设计’或者‘重构’的产物!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可能就是它的‘能量电路’!”
“设计……”林晚咀嚼着这个词,看向玄臻,“陛下,您刚才攻击时,感觉如何?”
玄臻转过身,金色的瞳孔中带着深思:“朕之龙气,触及彼身暗红纹路核心时,感应到一股……扭曲之‘理’。非生灵之意志,亦非纯粹之混乱,更像是一段错误运转、充满破坏欲之‘程序’或‘契约片段’。其抗拒之力,源于与周遭法则之短暂‘嵌合’。换言之,它在此界,借用了部分‘合法’的外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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