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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慕轻语并未转身，只是那原本微微侧对众人的身影，挺直了一分。
“咔擦。”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碎裂声，在方运周围疯狂炸响。
声音的来源，并非方运本人，而是他身体周围那数十株历经百年风霜，在这文华宴上傲然绽放的百年老梅树。
在半圣威压之下，这些梅树，从距离方运最近的几株开始，粗壮的树干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痕，紧接着，在一阵“吱呀”声中，轰然断裂。
一 株，两 株，三 株……
方运周围十丈之内，所有的梅树，无论高矮粗细，尽数在那恐怖的“咔嚓”声中，齐腰而断。
仅仅是一瞬间。
方运的身边，便从梅香浮动，诗情画意，变成了一片狼藉不堪，布满断木残枝的废墟。
“看，快看那些梅树。”
“都，都断了！齐刷刷地，就像被一 柄看不见的天刀横扫而过！这，这就是圣者之威吗？不用动手，仅仅是一丝泄露的心意，就……”
“何止是梅树！”
“方公子他就站在那风暴的最中心！虽然慕圣者刻意控制，威压主要倾泻在周围梅树上，但那余波……”
“他可是刚刚自斩因果，文心受创，气息衰败到了极点啊！居然还能站着，这还是人吗？”
“慕圣者毁梅立威，是在警告他，也是在警告我们所有人！看看吧，这就是违逆圣地，口出狂言的下场。”
就在众人议论之际，方运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再次剧烈晃动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身旁的断木残雪之中。
他的气息已经萎靡到了极点，文心黯淡，文宫震荡，自斩因果与硬抗圣威的双重反噬，如同无数把钝刀在他体内缓慢地切割。
在无数道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方运转身，面向众人，行 了一个文士揖礼。
行礼完毕，方运直起身，不再看任何人。
他缓缓转身，面朝着梅雪园那片被毁得最彻底，堆满断木残雪，已无路可走的方向。
迈步。
他的背影，在这片白茫茫的废墟与风雪中，显得愈发瘦削。
只听他吟道。
“焚琴煮鹤谓之雅，冰心玉壶自不瑕。”
第一句诗出，全场瞬间炸锅。
“他，他竟敢将圣者毁梅立威，比作‘焚琴煮鹤’？”
“这，这可是在说圣者行事粗暴愚昧，还自以为是风雅啊。”
“妙！妙极！”
“焚琴煮鹤，暴殄天物，还自鸣得意！方公子这比喻，一针见血！那慕圣者毁去百年风骨，不就是在做这等煞风景的蠢事吗？”
“冰心玉壶自不瑕……”
“这是在说，真正的高洁无需靠毁灭外物来证明，更不会因此而有丝毫瑕疵。他是在用自己的不瑕，反衬对方行为的伪雅与有瑕！好犀利的反击！”
“狂徒！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利！”
这方运，骨头到底是什么做的？
都这样了，还敢出言讽刺半圣？
方运对这些议论恍若未闻，踏出第二步。
“任他风雪埋铁骨，我有热血荐黄花！”
第二句诗落，满场皆是倒吸冷气之声。
“铁骨……是指那些被毁的梅树，更是指他自己啊！”
“任他风雪埋没摧折，我自有一腔不冷的热血，要献给黄花？秋菊傲霜，莫非是在说他那颗不屈的文心？”
“好一个‘我有热血荐黄花’！”
“这才是真汉子！骨头可以被压弯，可以被打断，但这一口气，这一腔血，死也不能凉！老子服了！”
“他……他这是在向慕圣者，向太虚圣地宣告，他的意志不会被摧毁吗？”
“此子其志已坚，其心已铁。”
“经此一劫，若他不死，这份热血与铁骨，恐将成为最可怕的武器。慕轻语今日，或许真的为太虚圣地树了一个未来的心腹大患。”
在更多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方运踏出了第三步。
“莫道寒枝无可栖，他年振翅即天涯！”
最后一句，彻底劈开了所有人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
“寒 枝，是这些断梅，更是他此刻看似绝路的处境啊！”
“他竟说……莫说无路可走……他年振翅即天涯？”
“疯了！他绝对疯了！”
“他这是在向天下宣告，今日之耻，今日之伤，不会是结束！待他恢复，就要一飞冲天，将这整个天下都视作他的征途！即天涯，这是何等的狂妄！何等的不自量力！”
“不，或许这不是狂妄……”
“这是战书！是对他自己，也是对太虚圣地，对这命运发出的最强音！今日之后，无论他是生是死，这三句诗，这份狂傲与不屈，都将随着这文华宴的故事，传遍天下！”
方运最后一句诗的尾音落下时，一声 剑鸣之音，自九天之上，更高，更遥远的地方，轰然降临。
不是文曲星！
是一道更加璀璨的星光。
“是摇光星！” 董知节猛地抬头，老眼之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声音都变了调。
“主杀伐，掌决断，破军之意！这，这是诗成鸣州，且是蕴含着强烈不屈战意，引动兵戈星象的异兆啊！”
话音未落，那道摇光星芒，悍然刺破的云层，笔直落下，不偏不倚，正好将方运那道在风雪中踽踽独行的瘦削背影，以及他刚刚吟出的那三 句 诗，尽数笼罩在内。
天地间的文气，再次被引动！
一股金戈铁马，剑鸣九州的肃杀之气，荡漾开来。
那些刚刚因慕轻语威压而凝结的冰霜，在这道星光与文气的冲击下，竟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消融汽化。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方运身后，那片被毁的梅树废墟上空，虚空剧烈扭曲，竟再次浮现出先贤虚影！
一位位身披残破甲胄，手持断剑锈戟，或怒发冲冠，或仰天长啸，或血染征衣却依旧挺立不倒的战魂虚影！
他们仿佛感应到了方运诗中那股“任他风雪埋铁骨，我有热血荐黄花”的悲壮与不屈，被那“莫道寒枝无可栖，他年振翅即天涯”的狂傲与志向所引动，跨越时空，显化于此，与之共鸣！
“杀！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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